第一百一十七回-初探镇安峒,得遇韦氏娘
书名:乱熙丰(上) 作者:西风吹叶静千林 本章字数:2563字 发布时间:2021-11-10

殳婳等人回到邕护堂内,见孔幼羽已然大好,心中倒也坦然不少。待命人煎了药,端来幼羽服了。殳婳便前去收拾行囊,欲往镇安峒去。幼羽见状,一旁问道,“诸位父执欲往何处?”

蒋元睿道,“幼羽只管在此将养,我等前去镇安峒上,不日便归。”

孔幼羽听罢,执意同行。众人劝说一番,见拗不过他,潘子良便命人唤了两名轿夫来,“此二人虽是外班,却是抬杠的老郎。手上脚下都颇稳重的。若孔小官执意欲往,便命二人抬了肩舆送小官人同去就是。”

众人收拾停当,便发程去往镇安峒。沿路之上,但见家家户户结栅以居,上施茅屋豢牛豕。栅上编竹为栈,屋内不施椅桌床榻,唯有一牛皮为席。

幼羽见之,便问一旁韦松采道,“韦大哥,此处居所皆是如此?”

韦松采呵呵一乐,“幼羽有所不知,你且看这里竹苫茅为两重,上以自处,下居鸡豚,谓之麻栏。民多贫瘠,故此生理苟简。此地多虎狼,不如是则人畜皆不得安。”

幼羽听罢,点点头,便不再言语。韦松采看看幼羽气色,倒也无甚异样,于是道,“幼羽如何知晓此地扶乩之仪?”

孔幼羽道,“小可虽未亲见此法,但素有耳闻。此乃‘鸡卜’,以鸡未孳尾者,执其两足,焚香祷所占而扑杀之,取腿骨洗净,以麻线束两骨之中。视两骨之侧所有细窍,以细竹梃长寸余者遍插之,或斜或直,或正或偏,各随其斜直正而定吉凶。其法有一十八变,大抵直而正或附骨者多吉,曲而斜者或远骨者多凶。”

韦松采听罢练练赞许,“正是这般。未曾想幼羽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幼羽连忙施礼,“韦大哥谬赞了。”

如此这般,众人行至傍晚时分,便到了镇安峒上。罗文高与守卫峒丁开了几句呵会,又用了些散碎银子,众人便来至峒内。

邕州所管幅员数千里,以左右两江为最重,自邕之西北有罗甸、自杞,而南有安南诸国。有宋以来皆其所当备者。故为要冲之地。且一岁之内,无时不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黄梅瘴,六七月曰禾瘴,八九月为黄茅瘴。土人以黄茅瘴为尤毒。故此北人至此,十之九病。宋廷遂以土人充军伍,谓之“峒丁”。

此时厅上,岑庆宾正与峒内首领岑伍石一同吃酒。见有峒丁来报,说是一行人来见岑庆宾,二人便命人将众人引至厅内。

众人在厅内各自见过,殳婳便将来意向岑庆宾讲明。岑庆宾听罢,哈哈大笑,对一旁岑伍石说道,“兄弟且看,果然这贼不是纂了某家一个。普天之下被这贼算计的,不知还有多少。”然后转身对殳婳道,“今日几位义士既然前来,某家不妨据实相告。那徐贼现在当在门州。若几位义士果真拿了那贼首级来,某家自当相赠千金。”

殳婳道,“只是一折,想这门州非在宋境,我等又是北来的,当如何前去门州?”

罗文高这几日替殳婳等人办差,未曾费什么心力,便件件顺遂,此刻得意起来,便没了遮拦,一旁插话道,“殳大官人无需多虑,莫说门州,便是到了升龙,我也保大官人样样事妥帖。”此时峒丁捧了槟榔上来,罗文高剖了一个,与韦松采二人分了。各自捏了一株置于蒌叶上,裹了咀嚼。先吐赤水一口,而后啖其余汁。继续道,“非是小人好口,昔日小人在交趾内广结良友,处处都有为小人出力的。”

岑伍石听罗文高如此说,便瞩目打量一番,心下在邕州境内并未听闻此人有何奢遮之处。但听得蒋元睿乃是朱赤门一门之主,又思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于是心生了结交之意。便起道,“既然贵客临门,何不随我兄弟后面聊叙,也好亲近一些。”

众人随了岑伍石的意,便一并去了内院厅房。众人刚坐定,忽听得后面三弦子响,孔幼羽心下莫不是请了汉人的方士卜卦。于是唱了个喏,径自往后面去。

岑氏兄弟见幼羽是个孩童,便也不去阻拦,只是叫了个贴身的仆从跟着。

待进到后面,孔幼羽正见一个盲目的汉人方士正为一位女眷算命,于是坐下来听。那方士道:“姑娘今年十七岁,大运交癸丑,丑与子合,合着时上的贵人,该有个贵人星坐命。就是四正有些不利,吊动了一个计都星,在里面作扰,有些啾唧不安,却不碍大事。莫怪我直谈,娘子命里犯一个华盖星,却要记一个佛名,应破了才好。将来从一个贵人,还要戴凤冠霞帔,做个诰命。”说完,横着三弦弹着,又唱一回,起身要去。

孔幼羽此时忘却了身份,连忙阻拦,“先生且留步”。那方士不明就里,便立在那厢,不知所措。

仆从初见幼羽,个个都喜欢的紧。便顺了幼羽的意,撤了槟榔,斟茶递与他两个吃着。

孔幼羽问道:“先生可是金陵来的?”

那方士回到,“回小官人,正是。”

幼羽道,“你们那生意也还好么?”

方士道:“说不得,比不得上年了。前些年都是我们没眼的算命,这些年睁眼的人都来算命,把我们挤坏了!就是这金陵城,这几年多了些张和尚、王头陀、李道士、赵法师。虽都是外路人,自从一进了城,这些大老官家的命都是他们霸拦着算了去。谁也少不得讨个生计的由来,故此便来至此地。”

孔幼羽轻叹一声,“先生乃是瞽者,一路行来,难为了。”那方士将茶盏放下,“无非拽扯用度过活罢了,不分哪里。自比不得贵人们。”

此时那女眷开言道,“小官人与这先生如此谈话,可也是有些道行的?”

幼羽方才察觉失仪,连忙起身向那女眷见礼,“小可不才,惊扰了娘子。”

那女眷抿嘴一乐,“小官人眉清目秀,哪里来的惊扰。倒是来为奴家养眼的。”

幼羽听罢,双颊一红,兀自立地不知如何作答。那女眷见幼羽窘态,“咯咯”笑了两声,“既然来了,便是有缘。小官人何不再与奴家卜上一卦。”

幼羽看看一旁方士,此刻面色略有所变,于是思忖片刻,才道,“华盖星甲木,主孤高、威仪。若先生所言不虚,似娘子这般,不以巫卜,而以术卜,当是性定气坚,大智若愚。故此已从贵人,凤冠霞帔自不用提。”说罢,再行一个大礼,“幼羽见过夫人。”

那女眷点点头,“小官人这般年纪,便有这等能耐,奴家轻佻了。”说罢起身陪了个万福,“正如小官人所卜,奴家正是岑伍石首领妾室。”

那方士听罢,摇摇头,“惭愧惭愧,助教受教了。”也不敢再逗留,由仆从引着,匆匆离了去。

待仆从回来之时,身后岑氏兄弟同着众人也进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幼羽近前,“适才听家丁报来,道小官人能卜善筮,特来求教。”

方才之时,幼羽一直与这这女眷低头叙话,此刻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一眼瞥见这女眷,但见她:浑身雅艳,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唇似樱桃,真真一片无瑕玉。头上椎髻,以三寸竹条斜贯其中,上衫下裙 ,斑斓勃搴,其上衣斑文极细。

见岑伍石进来,女子起身飘飘下拜,“奴家韦应娘见过夫君、各位官人。”

岑庆宾不通汉仪,只是哈哈大笑,“自汉地而来,果然多了这许多的礼数。兄弟真真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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