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存一、常嵩、唐萧三人施展轻功,各自回了住处。一路之上,施存一简段截说,将宝刀之事告与二人。
待常嵩、唐萧二人翻墙入了辛押陀罗别业内,宅内家丁竟也浑然不知。二人换罢身上衣衫,信步来至屋外,命家丁暖了一壶酒,切了两盘熟肉,对饮起来。
吃了几盏,二人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循声看去,只见辛押陀罗与杜知孝二人由高煊民护送,来至内院。见二人正在吃酒,辛押陀罗连忙施礼,“扰了二位雅兴。”
二人佯装不知情,起身陪礼问道,“归德将军如何这般匆忙来此,可是有甚要紧事?”
辛押陀罗对常嵩道,“敢问令妹现在何处?”
高煊民见辛押陀罗如此问,连忙劝阻,“常小娘子毕竟闺阁弱质,今日事虽急,也不便随意攀扯,令婢女去唤才是。免得坏了清白。”
辛押陀罗也觉有理,便寻了一名婢女前去扣门,延挨了少顷,仇三娘才缓缓将门推开,睡眼惺忪之态,见院中众人聚集,便问道,“不知唤奴前来,各位官人可是有甚要紧事?”
辛押陀罗命人将木人头取来,众家丁又掌了几盏灯火。辛押陀罗才问道,“小娘子可还看的清楚?”
仇三娘过来捧了木人头仔细观瞧,看不多时柳眉一皱,“归德将军这是何意?”
辛押陀罗呵呵一笑,“此刻并无旁人在侧,仇小娘子不必隐瞒。娘子乃是象州人氏。象州之地,多茔冢,以此厌胜之法,可避盗匪伏莽。谓之‘入墓库’。用在生人之宅,则宅门闭塞,人财不得流通。令先比在世之时,便有这手段。今夜于刘员外家乍现此物,还望小娘子为我等解惑才是。”
常嵩一旁听得真切,心下暗想,“辛押陀罗此话,岂是解惑之意,分明是令仇三娘在此辩白则个。莫非是洒家审人不清,这仇三娘并非痴情程瑜,而是另有所图。”唐萧正也有此一虑,与常嵩对视一下,二人苦笑无言。
只听仇三娘道,“先比虽精通此道,然奴家自幼并未目染半分。故此不得而知。还望归德将军恕罪。”
辛押陀罗沉思片刻,旋即再问道,“仇娘子果真不知?!”
但见仇三娘飘飘拜了个万福,垂首道,“奴乃妇道,不通也是常理。但据奴所知,大凡有德之人,总皆为人所敬服,鬼神亦无不钦仰,所谓德重鬼神钦,恃此术可护佑生灵。若无德之人,徒恃此术之祟以压制旁人,当其盛时,作福作威。及至时运衰微,禄命将终之日,不但众散亲离,人心背叛。魑魅魍魉也都来了,生妖作怪,播弄着他,所谓人衰鬼弄人。”说罢再不言语,话中似有所指。
众人皆知此话乃是弦外之音,却也不便深问。辛押陀罗只得作罢,对常嵩、唐萧二人施礼道,“下官多有叨扰。”二人连忙陪礼,将众人送出别业。
待四下无人,常嵩、唐萧二人与仇三娘道,“今夜归德将军之意,娘子也都听得。还请娘子将过往之事,据实告知。娘子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不料仇三娘还未开言,两行清泪先落,哽咽一阵,才道,“实不相瞒二人官人。奴家先比,乃是象州人氏,家中久居仇家寨......”
书中暗表。这一年朝廷差官点选绣女,象州中市宦村民,俱挨图开报,分上中下三等。彼时仇三娘年方十五,色艺双绝,好读韬略,闺中时习练双刃,竟若游龙。仇广如同掌珠。州中有与仇广不睦官吏,晓得三娘尚未有人家,竟把她报在一等里边。仇广没做奈何处,将三四百贯,托人挽回,希图豁免。可奈州官坚执不允。仇广乃是江湖豪杰,不懂生宛曲的道理,于是招集亡命,竟要与州吏差官对垒起来。更有那好事的,竟与仇广出了条计策,仇广心中便没了遮拦。
只说这一日,朝中点选绣女的钦差一行人在路上,正遇着疾风暴雨,个个淋得遍身透湿。望着了前面不远有间寺院,巴不能进内避过。原来那寺院,共有两三进,里边是三间小阁,外边是三间敞轩,一个老僧住在后边看守。一行人进内安放了。钦差在阁上坐了,众人把衣服御下来,取些柴火,在地偎烘。
忽见门外四五个车辆,载着许多熟猪、肥羊、鸡、鹅、火烧、馍馍等类,一二十盘,另有十六样一个盘盒,是钦差用的;四五缸老酒,摆列地在。一个官儿,手里拿着揭帖,进来说道:“象州驿丞,差送下马饭来,迎接钦差天使大老爷。”
众人见说,忙引他到阁上去相见。那官儿跪下去道:“小官象州驿丞贾广参见天使大老爷。”把禀揭礼单送上去看了,说声“起来”,便问:“这里到州,还有多少路?”驿丞答道:“尚有四五十里。州里太爷,恐怕大老爷鞍马劳顿,故此先着小官来伺候。”众人把食盒放在桌上,抬近身来,安上杯箸。钦差吩咐手下:“把下边这些食物,你们同军健一齐吃了罢!”众人见说,即便下阁去了。尚有两个近身小内监,站在后边。那驿丞道:“二位老爷也下阁去用些酒饭,这里小人在此伺候。”两个见说,也就到下边去了。
吃不多时,只见走上一个大汉,捧上一壶热酒,丢了一个眼色去了。那驿丞忙把大杯斟满,跪下去道:“外边风色甚紧,求大老爷开怀,用一大杯。”那钦差道:“你这官儿甚好,咱家日后回去,替部里说了,升你一个州官。”那驿丞打一个半跪道:“多谢大老爷天恩。”正说时,只见钦差饮干了酒,一跤跌倒在地。
原来那驿丞就是仇广假装的。仇广门人管待手下人,见他们吃了些时,就将蒙汗药倾在酒里,一个个劝上一杯,尽皆跌倒。仇广叫众门人,把钦差抬下来,与那两个小内监多背剪了,把钦差缚在轿中,将小内监扶上马,把这些东西,尽皆弃了,跨上牲口,连夜赶回寨中。
当时钦差在轿中,一觉直睡到更余时候,方才醒来。见两手背剪住了,身子捆缚在轿中,活动不得,着了急,口中乱喊乱叫:“是什么意思,把咱家这般搬弄!”在仇家寨里随你喊破了喉,谁来睬你。待钦差出了轿,只见两势下刀枪密密,杀气腾腾。三间堂,居中两把虎皮交椅,仇广换了包巾扎袖,身穿红锦战袍坐在上面。那钦差偷眼一认,却就是昨日的驿丞,吓得魂飞魄散,只得跪将下去。
仇广在上面说道:“你这阉狗,朝廷差你钦点绣女,虽是君王的旨意,也该体恤民情,为甚非要我三娘,逼我家人?”
那钦差道,“好汉爷,这是府县吏胥,借题来寻你的私仇,咱家何尝知晓令媛?”
仇广呵呵一笑,“中贵人莫慌张。我实对你说,你若好好依我一件事,我便佛眼相看,放你回去。如若敢说半个不字,你这颗头颅,不要想留在项上!”
那钦差连连点头,“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咱家都依得。”
二人正说时,忽听得“吧嗒”一声脆响,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钦差后心,当场丧命。
仇广见状,暗叫不妙。连忙命门人四下搜捕,却未寻得凶犯。寨中正是一片慌乱之时,不知何人又引来厢军,将仇家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钦差命丧于此,仇广如何脱得了干系,当场伏法,押在象州大牢,秋后问斩。家中女眷充作官妓。
常嵩、唐萧二人听罢仇三娘所说,唏嘘不已。宽慰几句,便各自回去歇息。
次日辰牌,众人用罢饭,正在前厅议论昨日之事,忽听院公来报,说是有位李大官人求见。常嵩出门去看,正是施存一,那宝刀做了个蓝布包袱正背在身后。常嵩连忙将施存一让至内院。
众人出来与施存一相见,仇三娘见施存一背后那包袱乃是手刀行状,不禁柳眉一蹙,开口便道,“敢问官人背后所背何物?”
施存一也不作答,微微一笑,将宝刀解下,置在院中石桌之上,将蓝布展开。仇三娘不看此刀则罢,一看是这口宝兵刃,当场杏眼圆睁,朱唇微颤,“阁下......到底何人?!”
施存一豁然起身,向远处施了一礼,喝道,“既然这位小娘子相问,那某家也想问问,阁下到底何人?何不现身相见!”
但见得院中忽然闪出三人,为首的哈哈一笑,“原来信物在此,真是得来全部费......”话音未落,此人只觉眼前过来一道黑影,身上一酥,顷刻倒地不起。后面两人定睛看去,施存一已然到了近前。二人连忙亮了兵刃与施存一斗在一处,其余众人连忙去喊府内院公前去报官,喊了几声,无人应声。常嵩正欲出去查看,却见高煊民大步进得内院来,口中喝道,“仇三娘,韦氏兄弟听令。若留下活口,此事定然决撒!你等务死取了这三人性命!”说罢一刀直奔常嵩劈来,常嵩向后闪身躲过。
仇三娘此刻也亮出一双兵刃,直奔唐萧而来,唐萧见四下也无趁手的军刃,只得抽出石桌上宝刀,与仇三娘战在一处。
高煊民正欲去战常嵩,忽听得耳畔边施存一道,“高教师,贫道奉陪与你!”转身看时,另外二人早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