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府。说是府,却并不像官宦人家的高门府邸般气派,又不如仓公派府邸修建得讲究,只是在这深山中,能建成如此的院府,也算不易。虽然陈设简单,却十分考究,透着清雅之气。
这府门、院中皆摆有二人高的铜像,铜像身形似马,面庞如人,双侧有翅,尾巴如蛇,看起来十分诡异。
白易欢见玄语对着铜像出神,便小声解释道:“此乃孰湖,相传崦嵫山上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神兽。”
院中正房,房门紧闭,女子在门前停住脚步,对三人说道:“正房门后便是天地蜉蝣,还请白公子过第一关。”
言罢,门分左右,只见正厅极其宽敞,厅堂正中五口大油锅一字排开,下面被熊熊烈火灼烧,热油翻滚。每口油锅的油面上皆用棉线吊着一枚铜钱,铜钱之上悬着数枚铜铃,房门一开,微风吹过,铜铃叮当作响。铜铃和油面之间仅有半臂距离。
大厅两侧站着数名侍女,引路的侍女道:“请白公子在半柱香内,用手取下每口油锅上的铜钱,铜铃不得发出声响。”
玄语听后,不由紧锁眉头,走到油锅边,伸手试着和铜钱的距离,这油锅足有两人宽,即便是再接上一截手臂也难碰触到油面悬着的铜钱。玄语伸出的手臂被翻滚的油星一烫,赶忙缩了回来。心中不由焦急起来,上面是铜铃,下面是热油,油锅连在一起足有四五丈的距离,这揳钩山女是想要白易欢下油锅不成。眼见香已点燃,门窗紧闭,玄语走到白易欢身边问道:“你可有办法?”
白易欢盯着她的发饰道:“借你珠花一用。”说着,便从玄语头上摘下一枚发钗,发钗前端是个扇形,较锋利,是割断棉线的好工具。
淳于昭此时也注意到玄语头上戴的冰心映君钗,正是母亲之物,只是当下不便多言,便藏在心中。
只瞧白易欢脱掉外衣,勒紧手腕、脚腕处的衣衫,高挽发髻,全身收拾利落,将发钗衔于口中。
此时天色将暗,厅内侍女开始点灯,烛火映衬之下,白易欢肤若凝玉,眉似墨染,那衔着珠钗的红唇棱角分明,一身月白色衣衫,立于厅内,惹得众侍女不由纷纷侧目,心生涟漪。
白易欢看准距离,朝油锅反方向跑去,跃上墙面,借力一蹬,如箭一般将自己射了出去。只瞧白易欢身若飞燕,从油面和铜铃之间一纵而过,眨眼之间便落到对面地上。
铜铃纹丝未动,铜钱已全部在手。
殿内之人无不赞叹,居然有如此了得的轻功,还未看清,他却已轻轻落地,如鬼魅般,声息皆无。
玄语感叹之余不免自惭形秽,心中暗想,我先前还觉得自己轻功不错,如今看来,我的武功简直一文不值。何时我才能练成如此精湛的功夫,若是我有这般身手,那日师姐也不会被抓走。
只闻听铜铃阵阵,一众侍女簇拥着一名女子走来,殿内众人纷纷双膝跪地,不敢做声。
此女便是緸山揳钩山女。
玄语见着她约莫和自己一般年纪,只是自己相貌稚嫩,一瞧便是个黄毛丫头。而揳钩山女却沉稳大气,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老练。
她双目低垂,浓密的睫毛如幕帘般遮住了眼眸,鼻尖微翘,朱唇柔嫩,冰肌玉骨。特别是她落座后,二目轻挑,一双明眸,蓝汪汪的眼底,美得摄人心魄。玄语自诩修吾之美无人可敌,可这揳钩山女之美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修吾如春日暖阳,让人心生明媚;此女却如幽潭明月,醉人心魂。
揳钩山女面目清冷,对着白易欢道:“你已过了第一关,便可选一枚铜签交与我。”
白易欢毕恭毕敬,选了一枚铜签双手奉上。
揳钩山女见此铜签面色微微一惊,又瞬间恢复平静道:“三位外客既然到此,天色已晚,定是还未用过晚膳,我们吃完再议,也无妨。”
说罢,也不征求他们的同意,侍女们直接将油锅、铜铃撤了下去,端上长案,矮凳,让三人落座用餐。三人见状,也未推脱,客随主便。三人面前各摆一桌,分餐而食。
揳钩山女举起酒杯道:“此乃牛水酒,生津止渴,降火驱虫。”说罢一饮而尽,三人也连忙跟着一饮而尽。
玄语心中暗道,此女果然生性怪僻,也不问我们是谁,待客方式也如此奇特。
揳钩山女随后看着他们三人道:“你们自吃便是。”
三人也不敢抬头,便自顾自地吃起来。说来这桌上的菜也甚是奇特,玄语全都吃不出是什么。特别是其中两盘,一盘如青菜碎拌肉酱,这青菜碎如泥,散发莫名清香,肉酱粘糯。虽然古怪,但味道却甚好。另一盘似乎也是酱,夹杂着脆脆的皮,但是又吃不出是什么做的。
揳钩山女似乎能听懂她心声似的,说道:“这盘青菜肉酱名作圣齑,是把小牛结肠的细粪和生牛肉混合而食;那盘名作蚳醢,是蚁卵和蜉蝣剁碎混合腌制而成的。”
听到此处玄语差点没吐出来,后悔自己刚刚吃了那么多牛粪。她看看一旁的白易欢和淳于昭,见两人也是不敢再动筷。
揳钩山女又道:“刚刚喝的牛水酒也是由牛粪和狗屎封坛,以米酒为基,混入童子尿酿成。人有生死轮回,食物也有轮回往复,不足为奇。”
白易欢见这菜是无法再吃了,天色也越来越晚,便道:“多谢揳钩山女款待,我们已用好,是否可以进入第二关了。”
揳钩山女冷冷道:“如此甚好,既然和我约定之人是你,那其他无干系的人也不必留于此处。你随我来便是。”说着便起身离开。两旁侍女也开始逐客,请玄语和淳于昭离开。弄得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淳于昭对白易欢言道:“必定多加小心。”
“吾阳在门外安心等我便是。”白易欢说罢便跟着揳钩山女向内殿走去。
玄语和淳于昭被赶到府外,两人心中又急又火,不知白易欢在里面是吉是凶。
玄语道:“这揳钩山女果真古怪,也不问你我姓名,一句话还没说上呢,如此便被撵了出来。”
淳于昭道:“无妨,你我安心等着便是。”
“你不担心你那白公子?这揳钩山女又是喝尿酒又是吃屎菜的,实在是有违伦理纲常。”
淳于昭看着四下无人,道:“不如你我做回梁上君子,探上一探如何?”
玄语:“我看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