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等到这件事不宜再拖下去,才亲自去到静雪轩。她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从那个叫做“天然”的女子出现之后,师兄的心事就一天比一天沉重了。他为天然伤了多少心青离不知道,但是他为天然几次受伤,青离都大约是知道的。不知道云渡师兄如果得知天然要结婚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青离隐隐约约地感到担忧和害怕。
她悄悄地走入客厅,看到云渡师兄正坐在书桌旁发着呆,手中拿着文卷,但显然并没有在看。洁白的衣裳衬着略显清淡的面容,一双凤眸璀璨婉转,却似有无限惆怅。
她走上前去叫他道:“师兄。”
云渡上仙扭头看见她,淡淡一笑,说道:“今天什么风把师妹吹来了?”
青离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笑容,不知怎么地感到伤感。云渡师兄一直都独自承担着所有身上的重担、心底的伤,别人都是看不见的。而她,从来只能默默地关心他,为他感到担心,却不能真正走近他。她最渴望的就是有一天会有能力为师兄分担所有的辛苦和磨难。
她恨自己能力不足,恨自己不如天然那么清新脱俗、惹人怜爱。否则,她一定会好好地爱他的,一定不会舍得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在别人眼里云渡上仙是仙洲未来的守护神,在青离眼里云渡师兄只是她想要去好好爱的人。
云渡上仙见青离不说话,一反常态的沉默,疑惑问道:“今天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但说无妨。”
青离点了点头,这才鼓足勇气说道:“师兄,有个消息本来应该早点让你知道,但是你一直在闭关修养,何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所以我给暂时压下了。”
云渡上仙暗暗苦笑着听完青离忐忑不安的大段铺垫,心想: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你又何必特意压下来呢?这个小师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是……关于梅芳主高徒天然的。”青离看着云渡上仙脸上淡定的神情,却没有感到多一分安心,支支吾吾地说道:“她三日后就要跟幽焰山渊泽殿下成亲了。”
青离悬着心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兄,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渡师兄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霎那,她担心他会支持不住。
可是气氛安静得离奇,她担忧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云渡上仙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他的姿态和语气也都十分平淡自然,清淡一如既往的声音答道:“我知道了。”
“嗯……”青离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安慰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云渡师兄发呆。
“还有其他的事吗?”云渡上仙扭头看看青离不做声的模样。
“没,没有了。”青离不知为何感到心慌。
“这几天我不在,你们都辛苦了。”云渡上仙的语气里满是对她和青逸的体恤和关切。
“那我就不打扰师兄清修了。”青离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打破沉默,只得先告辞了,走到门口那边,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云渡上仙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台旁边,背对着她。白衣胜雪、乌发柔顺披下,静谧得像一幅极品水墨画,清新、淡雅、美轮美奂,仿佛时光凝固在永恒的一霎那。
谁也看不到的是,在背光的地方,云渡上仙幽暗未明的脸上是怎样极力掩饰着心中浓墨重彩的痛苦和悲伤。天然,你终究是选择了他。
原来,一张宁静无波澜的脸,也可以是最深的伤感;以为淡定的眼眸里,可以盛放如此多的心伤。
渊泽殿下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天天去往万花屿,俨然那是他的小家一般。天然跟渊泽殿下说了,婚后她还住万花屿,绝不能抛下那些受她庇护的小妖。
渊泽殿下含笑同意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开心得每天都像在做梦,还是一个天大的美梦,每天都在盼着美梦成真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拜天然所赐,一向冷傲严酷、手段强横的渊泽殿下性情居然变得温和了些。他手下的将士、侍从和仆人都感觉见到他不用再紧张到难以喘息了。心情愉悦的人果然是比较好相处的,想到渊泽殿下和天然婚后可能一直保持如此宜人的心境,大家的日子也都好过了,这些人筹办婚礼起来简直是干劲十足、更加卖力了。
幽焰山上,为渊泽殿下和天然的大婚布置、准备婚礼的妖精们已经忙了十几个通宵了,渊泽殿下各种吹毛求疵的要求简直令他们目瞪口呆、大开眼界、不胜其烦又不敢怠慢。
“鲜花和水果必须要当日采摘的。
弦初宫里,所有物件都要是新的,地毯要妃红色的,从弦初宫正门起算铺满十里。
迎娶新娘的马车必须用纯金打造。
整个绿晶宫必须纤尘不染,包括宫外的草坪,每一根杂草都要拔掉。
夜明珠的色泽大小必须完全一样,用同样的精致薄纱覆上。
婚礼当天每一个侍从和卫兵都要穿上量身定制的新衣裳,手持的器物也要最精良。
所有的酒杯都要换成水晶杯,盘碟碗筷都要是纯银的,所有的食材必须是最好的。
所有乐队都必须参与,日夜轮班,不得间或有空挡。
庆典要持续三天,鼓乐不能停,在幽焰山绽放的礼花必须要让万花屿和整个云筑都能看到……”
每天负责记录他各种指示的妖精典礼官听得瞠目结舌、点头如捣蒜。要知道,他娶樱若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没见个人影啊。
当时筹备他和樱若的婚礼还得跟做贼似的,切记千万不要让渊泽殿下看到、千万不要跟渊泽殿下提起,否则他发起雷霆震怒来,谁也吃不消。
谁说世上善变的只有女人呢?男人在他爱与不爱的女人面前也是大相径庭的。渊泽殿下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恶。
万花屿的绿晶宫,渊泽殿下有空也要来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他心里想着:这个天然,成天在外忙碌不停,一早出门,回到绿晶宫经常天色已晚,差不多也要睡下了,自己的婚礼居然都能偷懒。
不过渊泽殿下心里依然是喜滋滋的,能者多劳,他愿意付出更多在自己心爱的女子身上,既然她想偷懒就偷懒吧,凡事都有他呢。他的小女子只管幸福就可以了。
这天,天然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渊泽殿下看看他为婚礼准备的礼服。几个侍女很快去把那件铺张奢华到极致的礼服取了来,足足需要七八个人齐心合力才能把它完全在天然面前展开,逶迤明灿、宽大到占满半个客厅的绮丽裙摆仿佛在向全天下宣告这对新婚佳侣无以伦比的巨大幸福。
渊泽殿下狐媚的眼中浅笑荧荧,一手揽着天然的腰,一手指着那绣满花卉、缀满珍珠的玫红色礼服问她道:“这件喜欢吗?”
“你挑的?”天然看着那优美纤柔、独出心裁的精致礼服,华丽程度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好奇地问道。
“是我亲自设计的。”渊泽殿下红唇勾动魅人一笑,宠溺地说道。
“小主有所不知,殿下为了让这件礼服更加合适小主,熬了两宿没睡呢。”领头的一个侍女忙献殷勤,代渊泽殿下解释道。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才能。”天然秋水美目流露崇拜之情,转向渊泽殿下看着,感觉心中很甜。
渊泽殿下见天然夸赞他,更加心情愉快,正要自夸几句,却又突然感到伤口疼痛,捂着伤口皱了眉。
天然立刻伸手轻轻抚了他的胸前,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伤口还在疼?”
她温柔的手指就是最好的灵药,她甜美声音、关切的眼神令渊泽殿下受用非常、心花怒放。
天然见渊泽殿下低头不语,以为他的伤势还很严重,不禁担忧起来,微蹙了眉说道:“怎么还没好?”
渊泽殿下温柔地抬起头看着她说道,“见到你就已经全好了。”
“讨厌!”天然看向他满含深意的眼睛,他狐媚的眼中笑意盈盈,好似桃花盛开的三月,明媚芬芳。她害羞地低下头去,不再说了。
渊泽殿下轻轻把天然揽入怀中,天然羞怯地任他抱着,感觉到他的怀抱无比温暖。她从来都不知道,渊泽殿下原来是可以这样温柔的。可是当他低下头,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天然还是本能地推开了他。
渊泽殿下失望地放开了她,问道:“怎么还是拒绝我呢?”
“可能是还不太习惯吧。”天然面带一丝慌乱,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还有一块缺失。
渊泽殿下坏坏一笑,又伸手把她使劲揽住,深拥在怀里,这次他才不管她同不同意呢,低头就吻了上去,反正天然是推不开他的……
静雪轩一如往常静悄悄的,青离守在严清殿几日也未能见着云渡师兄,她不放心地向加音打听了,据说除了在屋子里画画和写字,其他并无异常。
明天就是天然大婚的日子了,与静雪轩的萧瑟冷清相比,幽焰山弦初宫及附近方圆百里皆是彩灯高悬、灯火通宵明亮,璀璨的灯火在漆黑的夜晚蜿蜒成无数条闪耀的彩色银河,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