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既居正位,掌管东宫内务,所以不只是接受请安这么简单,还要处理各种来往人情世故,协调各宫关系、管好账务、仆役人等。
他初学还没有头绪,便让小飞协调俗务,他只在大事上决断。
张小飞如今因押对了宝,出人头地,年纪轻轻已经提前领了东宫掌事。为了熟悉事务,他比夏衍早几日就来了东宫,也算刚刚理出了些门道。
大婚第二日一早,他照例起了个绝早,招来分管各项的手下汇报情况。谁知负责杂役的小张子就偷偷上报了一件棘手事。
事情的起因是皇太女殿下刚上朝去不久,小张子负责收集各宫需要清洗的衣物送往浣衣处,再负责将浆洗熏香后的衣物发送回各处。因凤德宫的需要单独处理,他格外留心了些。这一留心就发现,殿下和皇夫大人当夜并没有圆房。
张小飞对这个发现很是吃惊,并表示了强烈的怀疑。
然而小张子却非常笃定,因为包括殿下和皇夫的里衣,床铺各物甚至丢弃的物品都是他来负责的。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宫人虽然去了势,对这档子事却很是了解。就算殿下不需要像一般女子,在大婚当夜检验贞洁,但圆房与否,多少还是会有痕迹留下的。
再三嘱咐了小张子想办法将这个事情遮掩过去,小飞陷入了恐慌中。他有点怀疑自家大人成婚第一日就失宠了。
如坐针毡一般一直等了多半天,夏衍和邱玉他们一起拜见过圣上皇后并殿下的生母,又留用了午膳,直到午后才返回。
一见到夏衍,小飞立即寻了机会凑过去。先回禀了其他几件琐事,得到拍板之后,旁敲侧击的开始打问这个事。
“大人,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夏衍一脸疑惑:“何出此言?我的脸色很难看?”
小飞摇摇头,又问:“大人昨夜一定累了,小的给您炖了些补品,需不需要用些?”
夏衍依旧不解:“不用。”
小飞只能说的更明显些:“鹿茸,鳖甲,西洋参等药材都是上好的,太医院的方子。”
夏衍终究是读过书的人,这时候便有些明白了,却又不好直说自己昨晚并没有累着,只能囫囵道:“本宫如此年轻,哪需要进补。”
小飞憋的着急,继续道:“您不在乎,可别人要在乎呢?眼看着今儿个夜里殿下肯定是召邱大人的,若他捷足先登了,您也不在乎?”
夏衍终于明白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小飞叹道:“大人,这东宫里单是服侍的就有二百多个人,有什么能瞒得住的?幸好是小的手下帮着遮掩了,要不传出去,大人您的面子往哪搁啊!”
夏衍有些挂不住脸,讪讪的道:“殿下又不是凡常女子,难道要用强不成?”
小飞疑道:“殿下为何不愿?”
夏衍愈发后悔自己昨夜的表现:“是我太过紧张了,殿下说不强求。等熟悉了再说。”
小飞啧啧了几声,笑道:“倒也可以理解。换谁不紧张呢?所以这么说,邱大人也不见得能成。”
听他如此说,夏衍来了精神:“你让那个手下明天也留意些,什么结果来报。”
小飞应了,夏衍又想起一大早恒羲空着肚子早朝的事儿,让他帮着想个主意。
小飞想了又想,说可以做一种既方便又能充饥的早茶,或许殿下会喜欢。夏衍觉得可行,立即亲自交代膳房做几种出来看看。
恒羲往常处理完政务都是直接留宿宫城,如今因已大婚,便需返回东宫。
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正该晚膳时间。她私心是想叫了邱玉过来陪着,想起夏衍又觉得不好厚此薄彼。索性吩咐了晚膳备在西花厅,让夏衍和邱玉及几位良夫都一起过来。
夏衍和邱玉还好,毕竟也都是有宠的人。其它四位良夫连恒羲的面都没见过两回,听到有机会陪殿下用膳,都是激动不已。
此时正是临近中秋,夜里的风格外清爽。西花厅有一面临水,窗外是一湖绿荷。恒羲让人将那面的窗子全都打开,众人可以一面用膳一面赏荷,再用轻缓的丝竹管弦伴之。
恒羲居主位,夏衍坐其右,邱玉其左,余下四人依次顺位再坐。
开宴了一阵子,恒羲见大家都放不开,连筷子都没有动过几次,便笑道:“我在外虽是殿下,在这里却与在座的都是家人。家人之间如果再如此生疏客套,那我可真不知去哪里才能放松下来了。”
众人听她不称“本宫”,而是以“我”而代,再见她穿着家常的衫子,笑靥如花,倒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心里的紧张已是舒缓许多。
为了帮她缓和气氛,夏衍便当先开口:“殿下空着肚子上朝,不知可饿着没?”说着,手里又给她夹了一块桂花莲藕过去,“我们这是赏荷又品荷了。”
恒羲笑回道:“不用挂心,今儿个用早膳时也不算太晚。”
趁她尝着莲藕,夏衍又道:“我让膳房用果仁和粳米碾碎,再加以佐料,试做了几种早茶,喝几口总比空着肚子好。明儿个一早送到凤德宫,殿下尝尝。若喜欢,以后再多做几种口味。”
恒羲点点头:“你想的周到,我一定会喝的。”
话题既然打开,当中两个一直低头不语的良夫便也提了几个如何做早茶的主意,夏衍听了边让人告诉给膳房。
恒羲见另外一个叫秦凤台的,剑眉星目很有英武之气,却一直没有说话,便问道:“凤台,听说你出身武将之家,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
那秦凤台很意外恒羲找他问话,愣了一会儿才回道:“臣虽也读了几本书,却最喜欢武刀弄剑,研究兵书谋略。臣一直仰慕殿下战功卓越,当初才会报名参选。”
恒羲笑道:“你现在身份特殊,不能再去参军打仗,可如此好动的性子,常日拘在府里定然憋闷。”
秦凤台很实诚的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恒羲想了想,“那不如这样,你明儿个去找东宫的侍卫长,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让你跟着他一起负责咱们这宫里侍卫的管理和操练。既能给你解闷,也有实际的益处。”
秦凤台喜出望外,再三谢了恩。
闲话一时,气氛便活络了起来。良夫里面叫做徐景行的,刚为做早茶的事出了主意,此时便鼓足勇气说自己家里原是开药铺的,也懂些医理,想研究些药膳和成药出来试试。
恒羲准了他有需要的时候就去找膳房或者医药处。没有的药材也可以让掌事去找宫城的医药局拿来。
徐景行也欢天喜地的谢了恩。恒羲见众人高兴,便道:“我平日里常在宫城,以后有什么需要若找不到我,也可直接找夏大人。你们跟了我便被拘在内宫,原是憋闷些。日常偶尔想出去逛逛或探望家人也不是不可,可先回禀了夏大人,说明了缘由,只要夏大人觉得可行,便可叫了管事的和宫人跟着。出去了便按时回来,并如实登记造册,以后有什么不稳妥的也好备查。”
众人应了,又谢了恩。
恒羲又道:“我日常政务繁琐,不愿意再看到内宫里生什么事端。夏大人掌管内宫事务辛苦,希望大家都配合好,有分歧就多做商议。只要都能和睦相处,我也必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只连连称是。
一时晚膳用毕,恒羲便令在湖心亭上备茶,与众人一起移步过去饮茶赏荷。
先饮了一杯,恒羲想着邱玉在晚宴上没怎么说话,便主动和他闲话:“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邱玉回道:“只是将书房整理了一下,抄了几段书。”
恒羲道:“你虽性子冷了些,但也不要整天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若无事时可在宫里逛逛。去跟着凤台舞舞剑也是好的。”
她既如此说,秦凤台忙道:“若邱大人能来那最好不过了。邱大人身姿风雅,最适宜舞剑,大人若愿意,小臣可教大人剑术。”
邱玉忙拱手道:“那就有劳秦大人,我往日虽自学过几个招式,终究不成样子,倒也真想好好学学剑术。”
秦凤台本是爱热闹的性子,喜道:“大人早些学起来,中秋宴虽来不及,等到年宴上,我们可以一起给殿下表演剑舞。”
恒羲直夸这个主意不错,邱玉见她高兴,心里便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学习。
众人又喝了一会茶,看看时辰有些晚了,便让大家都回去歇息,只让邱玉跟着去凤德宫给她弹首曲子听。
众人知道这是留他侍寝的意思,便知趣的都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