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的课程很快结束。夏衍白日里努力修习，夜晚坚持补课，保持了一向的沉稳有度。他和邱玉直接进入次选，余下的进入次选的九十七人名单也很快公布了出来。
此间有一个小道消息传出，曾有一名叫做杨潇的良家子，被麟德公主私下特意关照过，定要留下。一时间，杨潇声名大震 ，几乎直追夏衍，邱玉。
邱玉一向的万般淡漠，并不以为意。只夏衍担心被抢走有了眉目的驸马之位，自己偷偷的比量优劣，自认容貌才学都胜于他，心里才稍安了些。待小飞暗地里打听到他的来头，不过出身山野，日夜悬着的心才算回归了腔子里。
这次留中的次选人将接受另一个为期九日的培训。这次与初选的最大不同，是增设了形体肌肤检验。
检验入选者先通过御医的健康检查后，还要检查牙齿是否整齐，口中有否异味，身体有无明显的疤痕，有无体臭，四肢是否比例匀称等。很是严苛。
虽然对于男子来说稍嫌伤害自尊，但既然将来要近身服侍公主殿下，若有缺陷自然说不过去，大家便也默认了此事。
通过三日细致的查验，又淘汰了二十六人，自此只余下七十三人。
很幸运，夏衍早在夜间补课中，得了司礼传授的秘法，能长久保持口气清新、身体暗香。加之他身材颀长，肤色白皙，顺利通过了这次检验。
夏衍暗暗松了口气，却转头发现邱玉和那个新晋的热门人选杨潇也都合格留用。
这无疑让夏衍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然而由不得他分神太久，因为这七十三人在培训结束后，将参加包括礼仪、诗文、奏答等多门课程的考教，最后留下二十九人进入由宣帝和麟德公主亲自主持的殿选。
层层选拔，简直比科举还要困难。
这九日可谓是更大的考验，夏衍一刻也不敢放松，日夜刻苦修习，几无稍闲。
这日深夜他从司礼处上课回来，路过陶然亭时，又听到有隐隐的琴声传来。他辨出今夜所弹是一首古曲《平沙落雁》，此曲开阔豁达，旨在抒发逸士心胸。
夏衍驻足良久，听他琴声古朴高远，没有一丝一毫的贪慕功名利禄之意，心中不免愈发疑惑猜忌。
稍许，琴声停了下来，随之有脚步声响起。夏衍见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从树影里走了过来，正是他的最强对手邱玉。
及至走到跟前，才看清他今日并没有束发，而是任发丝如墨一般垂于肩下，更映得眸如晨星，面如冠玉。
夏衍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他有这般美色，何愁公主不喜。
只是他训练有度，虽心里正懊恼着，表面却丝毫不露，主动招呼道：“瑞泽兄好琴艺，在下一时听的入迷，不知可有打扰？”
邱玉依旧如往常一样，神色淡淡的回过礼：“不过长夜清闲，消遣而已，麒玉兄严重了。”
夏衍想与他多攀谈几句，忙又赶着言道：“恕在下唐突，在下虽不擅音律，却也听得瑞泽兄弦间都是闲云野鹤的气韵，不想却在这高墙深苑与兄相遇。”
邱玉浅浅一笑：“若贪慕富贵，即使居于在深山之中也难免汲汲营营，若不慕繁华，于高墙深苑中也可安之若素，何必拘于此地何方。”
夏衍一愣，面上竟有些微红，抬手揖礼道：“瑞泽兄所言甚是，衍受教了。”
邱玉微点了点头，便携琴飘然远去了。
夏衍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才叹道：“我不如他。”
一旁的张小飞却不赞成：“贵人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皮相虽好，但性情却太过清冷，总显得福薄些。可不如贵人举止有度、落落大方、富贵万全，这样才能做得麟德公主的驸马。”
夏衍听他此说，一时又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会安慰我。”
张小飞低头犹豫了一时，又道：“有个消息还未确准，所以小的还没想好要不要先告诉贵人。今儿个小的思忖再三，可是憋闷坏了。”
夏衍道：“先说来听听。”
张小飞四处张望一番，才附耳过来低声道：“据说，皇上的意思是殿选不只选出一位驸马，还要选多位贵人出来，都给封了名位，留在公主殿下身边。”
夏衍大惊：“什么？！”
小飞忙示意他噤声，又四下里张望一番，见深夜寂静，只有灯影朦胧，才又补充道：“大致意思就和皇子选妃一般，有正妃也有侧妃，甚至也要有别的名位。小的暗自琢磨着古往今来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在普天之下为殿下挑选驸马，也是前所未有。所以又觉得有几分可信。但师父那里消息严的铁桶一般，小的只是偷偷的听了一耳朵，加上自己猜测，所以也做不得准。贵人可觉得呢？”
夏衍沉吟许久，方道：“如若真是如此，可算亘古未有了。”
小飞将他往一旁的大榕树后面拉了拉，又将声音压的更低，几乎微不可闻：“还听说驸马人选定了之后，圣上要宣布一件大事儿，贵人可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夏衍疑道：“我朝至今尚未立储东宫，莫非此次要一并宣布？但圣上并无男嗣，莫不是宗亲的那位永修王殿下？”
小飞摇摇头：“圣上只有公主殿下这一条血脉。宗亲的那位却是一个呆子。是万不会有继位的机会。贵人再联系这个为殿下多选贵人的消息，难道没有别的想法？”
夏衍愣了一时，心里有一个念头就要喷涌而出，却又觉得荒唐，一时间额头上竟渗出一片晶莹的汗珠子来。
小飞见他情形，神秘兮兮的一笑：“这世上之事无奇不有，当日宫内也早有传言，殿下乃天神转世，在凡间有仙人护佑，是要成一番大事的。若当真如小的所猜测，小的能否提前像贵人讨要个恩德？”
夏衍一时胸中冷热往来，只木木的点头道：“你说。”
“若贵人能得正位，可能许小的做中宫掌事？”
夏衍虽内心波涛汹涌澎湃，终究还是觉得过于梦幻，苦笑道：“你想的好事未免不着边际了些。”
小飞笑道：“目前来看，入了复选的人虽多，也就贵人和那个邱玉拔尖。再加上那个杨潇，满打满算才三个人。左右都不如贵人有正位之相。只要贵人在殿试上正常发挥，这好事可不算远呢！”
夏衍被他恭维的一时要飘了起来，强压着得意道：“若真能如此，定如小飞之愿。”
张小飞一时喜逐颜开：“时间不多了，贵人这些日子再用功些，到时在殿上定能一鸣惊人。”
夏衍点点头：“今天司礼教的应对之策还没有熟练，赶紧回去温习。明儿个你再早叫我半个时辰。”
小飞伸手搀了他，低笑道：“是，驸马大人！”
夏衍低头一笑，心里如吃进一个甜枣子，美滋滋的仿佛自己当真荣膺了驸马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