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陈王给绽莲赐座,坐在平陆王身边。婢女小佳站在公主身后,轻声说道:“公主,那个作诗的人,是我们刚才在杏林见到的那个。”
绽莲抬眼看去,才看清正在作诗的那个人,一身白袍雅致华美、头戴金冠、一肩秀发,右手持笔,左手拢住宽大的袍袖,正在执笔写字,果真是刚才在杏林里遇见的那个。
刚才她和小佳下马,穿过杏林,见一白衣秀士站在一株杏树下,素白的花瓣落在他的秀发和肩头,那一派的丰神俊雅,引得小佳频频拉绽莲的衣袖,“公主,公主,那个人是谁?他一直在看你。”
绽莲不为所动,“应该是哪个邻国的使臣,不要理他,我们走。”
出了杏林悄悄潜伏到斓翎亭附近,正看见兄长平陆王不敌凌国大王子,危急时刻,绽莲忘了父王不许她参加祓禊仪式的命令,当即飞身上前,扶住了平陆王的胳膊。
因绽莲以一介女流之身赢了乾王,陈王也没有当众怪罪绽莲,赐她在平陆王身边落座。
绽莲看罢悄悄问平陆王,“兄长,写字的那个人是谁?”
平陆王回道:“凌国二皇子翼王。”
绽莲不屑,“凌国大皇子赳赳武夫,怎地二皇子这般文弱,倒像个白面书生。”
少顷,就见凌翼搁下笔,抬头示意侍者。
侍者上前,将那张纸捧起,小心地挂在书案旁边的架子上。
就见那纸上写道:
“春之生矣,行于陌上。
杏花开矣,素衣白裳。
饮且醉矣,曲水流觞。
歌且笑矣,不负韶光。
春之暖矣,行于翎江。
杏花绽矣,幽幽暗香。
举樽饮矣,沉醉汝芳。
歌且赞矣,巾帼莲裳。”
莲裳是公主的小名,这首诗明显是赞美绽莲的意思。
绽莲一见,示意侍者拿来笔墨,挥笔写道:
“草为席矣,天为庐帐。
树做屋矣,林为城墙。
云当骑矣,驰骋疆场。
星化目矣,护我穹苍。
天之大矣,惟愿民康。
心所系矣,止戈刀枪。
身为女矣,不输男郎。
手中剑矣,安我家邦。”
写毕,侍者捧着那张纸,同样挂在架子上。
众使节一见,绽莲公主这首诗心系家国、大气磅礴,全无小儿女之态,纷纷喊好。
陈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起,举起酒杯,“各位使节,感谢各位来参加我大陈国的祓禊仪式。我大陈国与众邻一向交好,今有一事,想借着众使节在场,话说分明。”
众人当即肃静,知道陈王借此仪式遍请各国使节,不会只是吃顿饭、舞舞剑那么简单。
果然,陈王从侍者手里拿过一个锦盒,打开,现出一份地图。
“此为大陈国历代相传之疆土版图。”陈王将地图高高举起,“我大陈国基业世代相传,至此已经第二十二代。本王在此发誓,绝不会让寸土之地丧失在我的手上。”
陈王手持地图,看向乾王,“乾王殿下,今闻殿下率领士兵,经常在我大陈国的桑鹿草原上巡围狩猎,扰我臣民、夺我牛羊。本王今日可否请乾王殿下,以后不要再如此行事?”
乾王哈哈大笑,“陈王搞错了。桑鹿草原一直是我大凌国的疆土,我带领我大凌国的男儿,在我自己的土地上狩猎,有何不妥?”
平陆王上前一把拿过地图,展开,面对众人,“桑鹿草原一直是我大陈国的领地,有世代相传的地图为证。乾王殿下——”
平陆王话未说完,乾王拍案而起,“陈国地图,不足为证。再说,成王败寇,疆土不是万年不变。我大凌国看上的土地,有朝一日定会划入我的版图。你若不服,可放马一战。”
平陆王见状,将酒杯向地上一摔,“禁卫军,将乾王拿下!”
“哗”斓翎亭外立刻冒出来数千名训练有素的陈国士兵,将凌国两位皇子及随从人等团团围住。
绽莲惊起,“兄长,怎么回事?”
平陆王面不变色,“妹妹,这是我和父王设下的计谋,要在祓禊仪式上杀了乾王。”
绽莲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王严令她不许参加祓禊仪式,原来那将是一场两国交兵。
那边乾王大怒,“无耻平陆小儿!竟敢算计本王!”乾王拔剑在手,“大凌国的男儿们!随本王杀出去!”
平陆王一见,挥剑直指乾王,“斩杀乾王者,赐万金、赏万户侯!”
陈国兵士蜂拥而上,斓翎亭外立刻刀兵四起,杀声震天。
乾王对平陆王恨之入骨,劈倒几个陈国护卫,凌空跃到平陆王面前,挥剑就刺。
绽莲挺身挡在兄长面前,“乾王交给我,你去抓住那个白面书生!”
平陆王转身去寻凌翼,心下暗道,即便抓不住乾王,但若能抓住那个二皇子凌翼,以他为质,也足以和凌国讨价还价。
然而平陆王没想到的是,只过了一招,平陆王便知这凌翼的功夫,绝不在乾王之下。
眼见着平陆王不敌对手,被凌翼逼得节节败退,绽莲一剑刺破乾王的衣服,飞身挡在兄长面前,抬手就接了凌翼一剑。
艾莲耳边就听“呛啷”一声巨响,猛地睁开眼睛,隐隐看见眼前一男一女,女子素白衣衫、手执长剑;男子华服金冠、丰姿俊雅,正用手中宝剑隔开迎面刺来的那柄利剑。
艾莲惊叫一声坐起,伸手按开床头灯,眼前灯光柔和,室内温暖;窗外月色清朗、一片澄净。
艾莲慢慢站起来,踱到窗前,打开露台的门。
就见月色下一白袍男子闭目斜靠在一张卧榻之上,月光映照之下,越发显得那男子肌肤润泽、容颜俊美。一层银光淡淡地洒在男子华美的袍子上,高贵中带着一丝清寒。
艾莲差点叫出声,“翼王殿下!”
一阵冷风吹来,艾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看清,露台上是薛翼半躺半卧在那张躺椅里,一床白色的被子盖到他的胸口,薄如蝉翼的蚊帐拢在他的四周,月色倾泻下来,竟然是那般的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