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丽筝看了看煮沸的大锅,轻描淡写地说:“看来你只是一时糊涂……呵呵,白莲花都这么说的!”
玉丽妍急匆匆地表白说:“是的,是的!姐姐,我一直在后悔,我不该听张嬷嬷的话,以致铸成大错!我想起这事心口都在绞痛。”
玉丽妍又想到,讨好死人的办法莫过于给她烧纸,于是又说:“姐姐,都是张嬷嬷从中使坏,你饶了我,把我放出去,我做牛做马,给你烧很多很多的纸钱,还有漂亮的衣服,鞋子。......对的,宫人!姐姐你这宫殿还缺少宫人,我出去之后叫师公画上一百个,都烧给你!”
玉丽筝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这朵白莲花,厉声说:“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是你得说实话,不能有一句谎言!什么张嬷嬷对你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张嬷嬷、马车钱师傅早被我拘来了,你休想骗我!”
玉丽妍俯伏在地,哭得梨花带雨:“我错了,姐姐我说错了!”
只是玉丽筝不是花心大萝卜,怎可能怜香惜玉?
她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快老老实实说,再说谎我把你的双脚浸到水锅里煮!”
说着看看白莲花的绣花鞋,又看看沸腾的大锅,再看看大锅上方吊下来的绳索。
玉丽妍想装晕,又怕她再喷血水,颤抖着说:“长、长姐,息、息怒,我说,我说……”
玉丽筝又一个巴掌扇过来:“你吩咐张嬷嬷,威胁钱师傅,将我马车推下悬崖的时候,有这么恐惧吗?你但凡有恐惧之心就不会害我!再啰啰嗦嗦装蒜我把你吊起来蒸!”
玉丽妍打了个激灵,抽噎了几下,泪眼汪汪地开始讲述:
“是我,是我心悦六殿下,看见你们订婚了心里很难过。就想,就想如若你不在了,我再哀求父亲去求皇上,加上刘妃娘娘也去请说,也许,也许就能得到赐婚。姐亡妹代,这样也是有先例的,睿亲王妃就是……”
“于是,于是我就和张嬷嬷商量,张嬷嬷开始不赞同,经不住我多番苦求就答应了。我叫张嬷嬷买通钱师傅,给马吃了点迷药,又把马车的两根轴承锯断一半。”
“那天从兴国寺进香回程,我又故意扭伤了脚,哀求六殿下留下来陪我,我知道六殿下武功好,他在场的话可能会把你救起来。”
“我教钱师傅到了落凤崖就把马车往悬崖赶,他则跳车逃跑了。然后,然后,你果然就掉下去了……”
“姐姐,我一时鬼迷心窍,事后我后悔了,天天在悔恨里过,要是再回到那天,我,我绝不会再做这亏心事了!姐姐,你饶了我吧!”
玉丽妍说着说着,抱住长姐的双脚放声大哭。
玉丽筝一脚将她踢开: “好了好了,停止你的表演。”
她从马车旁边走到对面的绝壁,拿起一顶帷帽戴上,又随手按了几处,绝壁从中间向两边打开,外面竟是一间密室,点着明晃晃十几盏灯。
还有好几个人。
玉丽筝向正座的京兆尹拱了拱手:“赵大人,疑犯已经自行交代罪行。”
赵孟德正色道:“玉大小姐请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判案,以正视听。”
玉丽筝一甩衣袖,继续往前走,又打开一扇门,夕阳的余晖顿时倾泻进来。
满屋生辉。
玉丽筝昂首走向血红的夕阳。
翌日。万源楼上。
这回是四个人饮酒。
“嗨,一开门就是一轮极大极圆的夕阳!那玉大小姐甩袖走出,竟像走入了夕阳中!”
多了个京兆府长史蔡业楷。他正绘声绘色地讲述昨晚的一幕。
虽然相隔好几个时辰,一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
蔡长史说:“我们几个,府尹大人,我,两位法曹参军事,三个员吏。还有一位,刑部崔兴崔郎中。我们从一个窗口看着里面,隔着几重纱帘,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声音是清晰地听得到的。待供词滔滔说出来,记录的书吏差点跟不上……”
陆、尚二人听得心内惊惧,对视一眼,齐齐向元宇澈看去。
后者正把玩着茶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细乳似的茶泡。
蔡业楷也不管他们,只顾继续讲述故事:“人证,张嬷嬷、姓钱的马车夫,卖迷药的,早就拘在樊府柴房了,只待传唤。物证,马车,被锯断的车轴,也早从落凤崖收集好。”
“玉大小姐一身儒生打扮,亲自指点人手,在郊外农庄布置了一个密室,极类落凤崖崖底。应该是事先买通了玉二小姐的丫环和车夫,将玉二小姐迷晕,运到密室。又请来我们几个,坐在旁边的密室静候疑犯口供。”
“一场好戏演下来,疑犯很快招供,并供出其亲生母亲、玉府刘姓姨娘亦有支持撺掇。于是今日一早,府兵去玉府拘拿刘姓姨娘。满府皆惊,幸好玉侍郎尚未下朝,少了些周折。”
“这就闹大了,来了几百闲人街坊围观审案,赶也赶不走。群情汹汹,府尹大人得即时处置哪!下午就判了,张嬷嬷、钱车夫死刑候斩;玉府庶女十五年监禁,流放千里;刘姓姨娘知情不报、纵女行凶,十年流放。”
陆锡阳问:“那玉大小姐今日如何?”
蔡业楷回答说:“今日玉大小姐全程没有出面。听说,听说是一身儒生打扮,坐在亲民堂后室一杯接一杯品茶。”
“这不就是全程监视审案吗?”尚铣大声说。
陆锡阳朝他做了个低声的手势,说:“赵孟德或胁于樊府威迫,或落下什么把柄,否则以他的奸猾两端,断不会这么快就听从,还这么果决。”
蔡业楷说:“那日事件起因,本是几个地痞诬赖粥水坊。”
说时看了一眼对面。
大家也一齐看下去。
对面,粥水坊依然客流不断,偶尔有几个闲人经过,停下脚步指指点点。
依然不见年轻的坊主,也即现如今大家都知道的樊府外孙女、玉府嫡长女,今日京兆府大案的被害人,还有……
三人都看向元宇澈。
还有,御赐的六皇子妃,眼前这位置身事外闷头喝茶的、世外高人的未婚妻。
蔡业楷接着讲故事:“一看那几个人就知道是诬赖案,这几个地痞,手头一紧就要搞事,侥幸得事主同意私了的话,就可赚些不义之财。谁知坊主从后院出来,二话不说就叫府兵统统拘来京兆府问话。法曹参军事很快审清楚了这事,坊主,也就是玉大小姐,又留下来,请出府尹大人。又屏退众人,也不知二人密谈些什么。”
“第二日大人就召我们几个来,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切保密……于是万事就俱备了。”
“这玉大小姐真是个妙人!”故事讲完,蔡业楷忍不住惊叹,停了一下,看一眼元宇澈,又补上一句,“危险的妙人!”
尚铣说:“张扬跋扈,出头露脸,鲁莽杀戮,连累亲友。不是良配。”
陆锡阳说:“估计明天各言官就会纷纷上奏,玉侍郎逃不脱外放的结果。确实不是良配。”
元宇澈板着脸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三人相对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