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不记得
彼时阳光明媚。
“你刚才弹得挺好的。”陆予白率先打破沉默，淡笑了声。
安愿眼前一亮，压制住心底难捺的激动，抬头问他，“你刚刚在场？”
陆予白微微点头。
“今天没什么事，便来看看，正好遇到你上台。”
安愿看着他，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温柔笑意。
过了几秒，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曲子……有点熟悉?”
“嗯，这样一说，还真有点熟悉。”
他微挑眉，半是开玩笑的语气。
安愿看着他，微微张嘴似是要说什么。
过了几秒，又神情有些靡靡地低了头，半晌，才笑容极轻地说道。
“这首曲子，本来是要送给一个人的。”
陆予白微怔。
安愿眼睑稍稍垂下，掩下眸底的难过。
“但他好像，不记得了。”
陆予白沉默了几秒，盯着她看着没说话。
安愿揉揉眼睛，抬头又是那带笑的表情，笑容明媚，让他将想要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你在等人吗?”她问。
陆予白微微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好。”
她说着，边退后了几步，冲他挥挥手，而后转身离开。
陆予白站在身后，望着少女低着头离开的背影，眼眸一暗，垂头靠在一旁。
今晚因为孟凡女朋友报了名，他便拉上自己一起过来了。
想着来了便来了，陆予白便找了一处人少的墙角靠着，随意玩着手机，直到主持人报出“韩城大学大一表演系的安愿同学”。
他玩游戏的手指一顿，而后抬眼朝台上望去。
少女穿着纤尘不染的束腰白裙，小脸精致，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优雅温婉而又不失灵动之感。
她坐在钢琴旁，手指滑动间，弹奏出优美清丽的歌曲。
场上陷入一片浓稠的寂静一中，世界仿佛都将臣服在她脚下。
光影流离斑驳，从她光洁的额头一路蔓延至她亮晶晶的眼眸，小巧的鼻梁，那一刻，耀眼夺目，美得让人顿感惊心动魄。
她似乎天生就是舞台的王者。
陆予白微微失神，钢琴曲完毕，台下响起剧烈的掌声，还夹着几道口哨声。
孟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自顾自地笑道:“这姑娘不就是来找你学吉他那位？”
陆予白垂眸不语，良久开口。
“嗯。”
过了会，他转身朝里走去。
“你去哪？”孟凡在后面问了句。
“有点事。”陆予白淡淡的声音清晰飘过来。
—
安愿走出去好远，回头还能看见陆予白站在原地，她驻足，望着他没动。
眼睛微微发涩，她往眼角一抹，发现一片湿润，她忙低头擦干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下的泪。
她说过的，一定不能在他面前哭。
会很难看。
直到看到有男生自然搭上他的肩膀，两人并肩离开，她才收回视线。
安愿微抿了唇，点开微信，找到和陆予白的聊天板，一笔一划打字道。
【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坐你后车的小姑娘吗？】
那个曾把你藏入整场青春的小姑娘。
那个你总喊“小朋友”的小姑娘。
那个你总担心会哭的小姑娘。
她想了几秒，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去。
他大概是不记得了吧。
也许是真不记得了。
毕竟他连自己曾经谱的曲子都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一个过路人。
—
当天，安愿没睡好。
她做了一场异常漫长的梦，从初二梦到高三，足足跨了五年。
梦里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陆予白】。
而这五年来，有三年他杳无音信。
她梦见自己在梦里的时间中都快要放弃了。
她以为自己再也遇不到他了。
……
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习惯性地去摸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十点了。
她脑子放空了几秒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猛然记起还要去陆予白家学吉他，连忙下床去洗漱，洗到一半又突然惊醒。
她好像——
以后再也不用去陆予白家学吉他了。
他要实习了。
他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好像也断了。
手上的动作瞬间便慢了下来，安愿心情略微低沉地洗漱完重新爬上床玩手机。
玩了一会，倒头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起陆予白之前和她说的话。
“如果你还想认真学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熟人。”
她只是想和他学，以这样的方式，多一些接近他的机会。
想着想着，安愿又回忆起读初三那会，她时不时地在陈蒙蒙面前提提要不要去一中看望陈宴的事情，后来提的次数多了，陈蒙蒙还以为她喜欢她哥。
安愿:“……”
倒是被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陆予白和陈宴是老哥们，陈蒙蒙去找她哥时，陆予白经常在他周围，两人几乎是形影不行，后来陈蒙蒙见到陆予白便直接问她哥在那。
那是她为数不过的，快乐时光。
每次陈宴带陈蒙蒙出去玩时，陆予白大都会一起去，所以安愿便多了很多可以偷偷看他的机会。
就跟在后面，偷偷看他。
看着看着，便又偷偷脸红了。
不过想到后面的事……
就再也没了以后。
安愿在床上躺了会才慢腾腾地下床穿鞋，准备去图书馆上自习。
十二月过得慢。
还过得冷。
不用去学吉他，她便有了很多空闲时间来备考半个月后的各种考试。
到十二月底，第一学期的课程大都接近尾声，一月初，整所大学便陷入短暂而紧张的考试周中。
考完所有的考试，班级组织了一次集体活动，班长出班费带大家去KTV唱歌。
安愿从小到大就不怎么碰酒，所以便偷偷给自己倒了杯饮料，坐在沙发上小口轻抿。
呆了会，包间里有点闷，她和旁边人说了声，一个人到天台吹吹风。
一月份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外面冷风肆虐，呼呼直吹。
安愿穿着厚厚的毛衣，围了厚厚的围脖还是觉得有丝丝冰凉的气息钻进身体里，迎面而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她将半边脸埋入围脖中，一路走着。
KTV里到处洋溢着欢腾的气息，天台上却是一片空旷安静，安愿靠着围栏站了会，便冷得受不了准备回去。
倏忽，不远处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一阵摩擦的声响。
安愿脚步一顿，透过楼梯角落昏暗的灯光望过去，那团黑影模糊朦胧，可以看出是个人，身材颀长，姿态慵懒随性，隐约可见黑暗中闪着一点猩红，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被风吹来。
那人附身去捡地上掉落的烟盒，起身便看见半截白色棉质长裙。
他指尖一顿，抬眸望去。
女生鼻子冻得通红，大半张脸包裹在温暖的围脖里，独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眸子粲然，正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他微挑眉，手顿了几秒，而后沉默地将烟盒重新塞进衣兜里。
“陆予白?”
冷风吹来，安愿冻得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陆予白淡笑了声，把指尖的烟掐灭，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堆里。
“嗯，你怎么在这？”
安愿微眨了眨眼，说:“我们班在这里开party，包间闷，我出来透透气。”
陆予白神情淡淡，应了声，手指下意识去摸口袋，又想起还有人在这，忽然顿住。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再重新看向她。
“已经九点多了，你们还不回去？”
安愿摇摇头说:“不清楚，应该待会就回吧。”
他下巴微点，移开视线说了句:“嗯，回去注意安全。”
安愿习惯性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面无表情。
她半天才问:“你怎么在这？”
陆予白淡笑了声。
“我在这里工作。”
安愿愣了几秒，忍不住问:“是实习的地方？”
陆予白回头看她，神情漫不经心，“不是，兼职。”
见陆予白没想说太多，安愿便闭嘴不问了。
安愿呆了会，觉得有些冷，正打算回去。
陆予白手撑在栏杆上，悠悠开口道:“下雪了。”
安愿还被冷得吸了吸鼻子，听到这话吸鼻子的动作都顿住。
倏忽，眼前飘过几朵梨花白。
她定睛一看，顿时一亮，恍然抬头，天空白茫茫一片，簌簌落下点点纯白。
真的下雪了。
这是她来韩城见的第一场雪。
也是和陆予白一起看的。
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说:感冒更严重了，嗓子疼，泪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