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阮惠婧忍不住一笑,宋伟东赶紧拉着她走了进去,刚要关门,一个服务员出现了。宋庆年随口吩咐:“两杯菊花茶,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喝的饮料都拿一点上来。对了,跟你们老板娘说,要个水果拼盘。告诉她再敢拿西瓜来应付我,以后就不用结账了。”
“小宋,干什么呢?”黄国岱拍了拍宋庆年的肩膀,对服务员说道:“水果拼盘要哈密瓜,再放几片橙子就可以了。听说你家新进了爆米花,拿一份上来。”
说着,见阮惠婧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便含笑问道:“刚才厅小宋说,你想尝尝这里的小啤酒。要不,让他们上几瓶来?”
哈密瓜吗?阮惠婧有点吃惊。在跟母亲一起卖菜的时候,她听见对面水果摊老板提起过,哈密瓜是当下最贵的水果。老板感慨地表示,一天都卖不出去四五个,弄得他很是为难。少进点吧,批发商不乐意了,再说来去运输也是个问题,几个瓜,谁给带啊。多进点吧,卖不出去看着瓜烂掉,那可不是一点点的心疼,贵啊!
“不用……不用,我其实不会喝酒的。”阮惠婧还在神游,没想到宋庆年会突然点到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不要说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喝酒,就算能喝酒,当着局长这么大的官儿,她也不敢喝啊。
“小子,是不是你自己想喝了,所以故意拉着小阮姑娘一起?回头好让你妈给你报销这里的花费?”宋庆年半真半假地拍了宋伟东一下。
宋伟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陪笑道:“哪里,就是尝尝味道,长长见识嘛,我哪有二叔想得这么多。我要是有二叔这样的脑筋,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女朋友也没有了。”
“没错儿,你二叔就是属黄鱼的,看着有模有样的,揭开头皮一看啊,满脑子的窟窿眼儿。”黄国岱哈哈笑着,将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说道,“阿东是吧?会点歌吗?去点几首歌来,让小阮好好发挥发挥。”
“我……我不太会唱歌呢。”阮惠婧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成为关注点。
黄国岱倒笑了,朝阮惠婧招招手说道:“来来来,不太会喝酒,也不太会唱歌,那你过来告诉我,你比较会的是什么?聊天会吗?”
阮惠婧又是一个懵逼,局长这是在跟她说话吗?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这么大领导居然会跟她开玩笑,她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还是祖坟冒青烟了?
“挺机灵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不会唱歌?”宋庆年一把将话筒塞到了阮惠婧的手里,顺便将她推了出去,“就算你所有歌都不会唱,这个肯定会唱的。”
说话间,前奏响起,居然是黄梅戏《天仙配》的段子,夫妻双双把家还。
阮惠婧不得不承认,这个确实会唱。毕竟村头的广播里天天播的就是这么几段。要不就是越剧的《红楼》《梁祝》,要不就是黄梅戏的《天仙配》《女驸马》。作为越语区,其他戏曲在千岛县基本是没有市场的,连国粹京剧在千岛县喜欢的人也极少。
所以这个段子阮惠婧要是说不会,那估计领导不会以为她害羞,或者是矜持,直接会认为她不给面子吧?想到这里,一个“不”就在嘴边,再也吐不出去了。犹豫了一会儿,只能点头:“嗯,这个会一点。我妈织网的时候听收音机,就天天唱这个。”
“这就对了嘛,那就赶紧的,赶紧唱吧。”宋庆年招呼完阮惠婧,一眼看见黄国岱还坐在那里,于是将他也赶了出去,还一本正经教育道,“人家女孩子站在上面唱,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坐在下面?没看见唱的是什么吗?夫妻双双把家还,什么叫夫妻知不知道?隔着十万八千里能叫夫妻吗?赶紧的,靠近一点,一会儿你还得摘花给人家戴呢!活了这大岁数了,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到这里还端领导架子就没意思了,对不对?”
几句话把黄国岱说得不得不靠近阮惠婧,趁着唱歌的空隙还跟她解释:“逢场作戏,小姑娘不要当真啊,一会儿我跟你男朋友解释。”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阮惠婧又结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就想撇清和宋伟东的关系,她知道这是阮惠婷的话在起作用了。
心思转换间,一曲段子就结束了。阮惠婧小心翼翼将话筒放到茶几上,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才发现宋庆年正坐在那里。她转头去看另一个单人沙发,发现空着,正要过去,被宋庆年一把拉住了。
“那里离点歌台近,让阿东坐,让阿东给我们点歌,你坐这儿。”说着,宋庆年随手把阮惠婧按倒在了沙发上,正好在黄国岱的身边。
这怎么行?这么大一个领导坐在自己身边,阮惠婧觉得这一个晚上,她的心跳会将今年一年的运动量都给承包了的。因此屁股挨着沙发,身子板却是挺得笔直。两个手紧紧贴着身体,手指头绞在一处。脚缩在沙发边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逃走。
就在这时,音乐声又响了起来,阮惠婧没听出来是什么歌,黄国岱却是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话筒,笑道:“这支歌是我的,今天看看能不能唱好了。”
“哟,大哥一点就是这么高难度的歌,让我们接下去怎么唱啊?”宋庆年拿起另一个话筒,“一会儿让我跟跟,这OK厅里啊,还是红歌好听。搞不定这些年轻人怎么都喜欢流行歌曲,软绵绵的,唱得一点不来劲儿。”
说话间,黄国岱已经开始唱了,阮惠婧这才听出来,他唱的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阮惠婧也喜欢这首歌,只是学了几次没学会。当下听着音乐声,忍不住就跟着哼哼了起来。
宋庆年很是诧异地说:“原来小阮喜欢唱这样的歌啊,倒是跟黄局爱好差不多。来来来,一起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说着,将话筒递给阮惠婧。阮惠婧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去看黄国岱,却见他眼睛里似乎带着几分期待,便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话筒,接上了一句:“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声音毫无疑问地被黄国岱粗犷的男音给盖住了,阮惠婧分明感受到了那个男音中带着的喜悦,她的心里,竟然有了几分期盼。她这是得到了领导的好感了吗?那车站的工作是不是可以转正了,不再是临时工了?如果转正的话是不是户口也可以变了?
歌声在阮惠婧的遐想中结束了。黄国岱将话筒递给宋庆年,正要坐回沙发上,就听见宋庆年拿过话筒,突然大喊一声:“阿米尔,冲!”
黄国岱一愣,随即笑骂道:“宋科长,你这是返老还童了啊?都多大年纪了,老不正经的,你让我往哪儿冲啊?”
“人都是向往美好的,自然是哪里美好往哪里冲了。”宋庆年哂笑着,又看着阮惠婧解释道,“配个音而已,小阮别见怪啊,原谅我们人老心不老啊。”
“哪有……宋科长也不老啊。”阮惠婧好容易憋出了一句怕马屁的话。
“那我呢?”黄国岱突然问道。
“也不老啊……”阮惠婧压着自己每分钟二百下的心跳,竭力镇静道。
“大哥就算老了,那也是老当益壮对不对?”宋庆年插科打诨道,“听你刚才唱的歌,就知道你没老,那中气十足的,谁比得了你啊。”
黄国岱哈哈笑着,突然说道:“小阮,想唱什么歌,自己去点。”说着,朝点歌台那边指了指。
宋伟东正坐在那里,似乎没听见他们刚才玩笑话。阮惠婧正要让他帮忙点一首,就听见宋庆年说道:“阿东,去问问水果怎么还没有上来,他们老板娘这是区新疆现摘了么?”说着,见宋伟东慌忙起身走了出去,又对黄国岱说道,“看见没?太年轻了,一点都不知道见景生勤,还是缺少锻炼啊。大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让年轻人出去闯荡闯荡。”
黄国岱没有说话,只是抓了一把瓜子,一个一个慢慢剥着。
阮惠婧右手边是黄国岱,左手边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宋庆年,他们两个说话,就正好把她夹在中间了。这让她很是尴尬,见宋伟东要出去,忙站起身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水果吧,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黄国岱倒是没有阻止她,还欠了欠身,示意她从自己这里过去,离门近一些。
不想阮惠婧刚抬起身,屏幕上跳出了一首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黄国岱随口问道:“谁点的?”
阮惠婧站在沙发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让阿东哥帮我点的。”
“哟,这可巧,正好也是黄局喜欢的歌呢,要不要一起来?”宋庆年说着,拿起另一个话筒,作势要递给黄国岱。
黄国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小姑娘的歌你扯上我干什么?再说了,大男人唱这种小姑娘的歌,你也不嫌寒碜。就我们这喉咙,一嗓子唱出来,那还不得把甜蜜蜜唱成了心慌慌啊,你也不怕吓着小姑娘。”
阮惠婧又是忍不住地想笑,略带歉意地看着宋伟东,拿过了话筒。宋伟东便不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阮惠婧也没在意,自己走到屏幕前,跟着旋律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