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外,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顶全是少女抬着的十六抬大轿,宽大得如同一间屋子。轿边上十双少男,各持宝具,侍立两旁。那尖细声音,正是从侍儿手中的一根笛子中传出来。
这声音并不大,连远处圣泉乐呵的众人都没惊动。然而,五个身材不高的小老头,却迅速出现在了山庄门口。白衣遮面,显然是上庄之人。
只听得轿中一声长长的娇吟,又甜又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耳朵就要流出蜜糖来。
“五个老匹夫,天资驽钝,五门不通。各自只学得一门,好不容易教出了一个徒弟,碰运气打开了圣泉。你们这就以为完了么?”
这些本是骂人的话,却被这声音说得百转千柔,仿佛唱出来的一般。萧鉴尘只觉浑身毛孔一阵战栗,也不知是给甜到了,还是给甜过头恶心到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攀上了轿门,仿佛连轿帘都无力掀开一般,又是一声娇吟,周围的侍儿们,各举叉杆,将轿帘卷起来。
轿顶上竟然有三个字“玉香斋”,轿子也确实布置得仿佛美人香闺一般。
轿中人懒卧牙床,一手堪堪枕在脑后,一手柔柔指着庄内的五个人。酥胸半露,杏眼含春,玉腕晶莹若雪。面上虽然也戴着一块面纱,但是薄如蝉翼,美艳一览无余。
只见这美人伸手取了一枚葡萄,纳入口中,轻咀慢嚼,面色百般变化,似是回味无穷。
火师怒道:“姚品仙,争庄主之位你已经输了,还有脸到这里来?”
轿中人舞蹈一般,又换了个姿势。娇柔作态,生怕旁人的眼睛错过了一丝一毫。双手水中青荇一般袅袅柔柔,她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甜甜道:“圣泉开启,想必圣泉背后的东西,你们也拿到手了。交出来如何?”
金师暴起道:“你做梦!你又进不来!”
轿中人道:“我是争输了,进不来山庄。但是我姚品仙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自己出手。只要我开口,男人们会抢着帮我送过来。”说着,回眸一笑。
这一笑,她身边的陪侍少男,一个个魂荡九天,早已分不清人间仙界。萧鉴尘低低咳一声,只好将目光投向别处。
火师叫道:”我兄弟不是门规所限不能出庄,一定拆飞你个轿子,把你砸下山去。“
轿中人娇笑出声,恰如红芳摇曳,道:“明明是怕死躲在山庄,却装出一副高手样子。对了你们庄主呢,他可不受限制,难不成也怕死躲在里头?告诉他,要么一辈子躲在山庄,要么出来就被我弄死。除非他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那才可以两全其美,让我们双方都满意。”说着咯咯而笑,乐不可支。
土师看不下去了,道:“姚品仙,后辈面前,留点样子。别惹外人笑话。”
“后辈?”姚品仙的目光在萧鉴尘与秦仞身上来回打转,见两人俱是英俊不凡,不由得动了些心思,莺莺啭啭,笑道:“两位小哥儿,愿意与妾身一同坐轿子不?”
萧鉴尘浑身鸡皮疙瘩。旁边秦仞,早已按捺不住了,见点到自己头上,冷笑一声道:“你是找死!”
不需多话,一剑雷霆。
姚品仙手中的葡萄在“哐”地一声巨响中坠落,若不是她身前突然弹出的两块铁板,她只怕这辈子都与葡萄无缘了。
她自认是得了师父真传的人,那五个老头儿则是笨拙不堪,师父精通五门,而这五个师兄各学一门都费力。
十六岁时,她的设计已经冠绝满门了。至于动手,为了保护她的纤纤玉手,她早已不亲手制作任何机关了,连雕一个萝卜都不可能。
她自认自己的机关,已尽天下能巧。可是她设计的玉香斋,今天竟然只能堪堪保命。
难道多年不做东西,退化了不成?
她又想起一事,师父虽然认为她的巧思天下罕见,但却迟迟不肯把庄主之位传给她。而是留下一堆零件,让能组装出十种异兽的人,继任庄主。
这种弄脏自己手的事情,她是不屑去做的。她也因此与庄主之位无缘。
那十种异兽,在阳光底下,会投下影子。每个影子正是一个汉字,连起来是一句话,就是打开圣泉的关键。
天玄山庄历代庄主,都以打开圣泉为梦想,但是没人能解开这个谜题。她还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庄主之位从此空缺了。
反正谁也得不到,那就无所谓了。姚品仙轻启樱唇,用舌尖接过身边美少年递上的玛瑙红葡萄。轻轻一卷,肥美多汁。
但是若有人能得到,这人必须是她,被上天怜爱的她。没有理由给一个尚未谋面的后生小子。
秦仞一击不中,见轿子四面已经被铁板封住,一反手,再次刺入。
这混蛋女人侮辱他不算,还敢侮辱他主子!
轿中喷出汹涌黄烟,秦仞心知有毒,却毫不退缩,势必击杀,大不了赔上自己一只手臂。
他发现,周围那些尖叫着乱成一团的侍儿们,有几个竟然已经倒地。
“住手!”一声清喝。林君出现在门口,玄服抱琴,就像萧鉴尘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但是已经迟了,无名正刺在铁板中缝,这一次刺穿了铁板,却无法续力,因为秦仞的手已经沾染到了黄烟。
林君掠过去,出手如电,药粉洒遍秦仞右手,同时数针放血,片刻之后,秦仞的手才恢复知觉。
“你的命换她的命,不值得。”林君道。
“主子,我拼了命不要,弄死她再说。”秦仞眼里杀气升腾。
林君摇摇头,道:“我是庄主,我来吧。”
林君对着轿子,一鞠躬,清清朗朗地道:“平明道,请现身罢。”
一声轻响,轿帘全部卷了上去,铁板打开,只见床底下居然钻出一个人,中等年纪,细皮白面,两眼眯缝着,满面堆笑,大概是笑得多了,眼角的笑纹又深又长,都成了三条深沟,极为醒目。一把好髭须,但是细看却没有眉毛。
平潇潇同样一鞠躬,道:“圣尊者安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生教三大明道使者、武林三大魔头之一的“毒魔”平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