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好想你。
祝筠坐在窗前月下,提笔给高照写书信。
虽然将军离开没几天,但就是很想念将军。
寒风萧瑟,落叶飘零。夜里万家灯火,将军您知道有盏通明的灯火在等您归来吗。
西北征兵,十六岁以上皆可报名,我犹豫着要不要去,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奴籍。将军待我太好,我都忘记了。
朝廷下发筹金令,充盈国库,供给军饷。和赋税不同,这个相当于以朝廷的名义向官贾世家借钱,待三五年后,朝廷连本带利返还。据说是明王殿下提出来的。我听上京城的几个大掌柜说,西北战事焦灼,朝廷此举是为供养前线。他们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出手相当阔绰。我也把库房里的钱都拿过去了,不是为一本万利,只希望将军在蜀地过得不难么苦。
李老板的伤养好了,嘿嘿,他答应帮我们去江北经营酒馆。以前我没注意,今天我去竹息酒坊运酒,发现牌匾上的四个字是将军的笔迹,这才从酒坊掌柜口中得知,酒坊名字原来将军取得,取意“竹间深处去,天下安生息”。那咱们在江北的铺子也叫竹息酒坊吧,以后无论在哪里开酒馆都叫竹息酒坊,将军只要看到竹息酒坊,就知道那是您的酒馆。
祝筠憧憬着,惆怅中不觉露出神往的笑。风吹着窗棂呼呼作响,祝筠将方才写下的厚厚一沓纸扔进屉柜。反手掏出一张新纸,提笔写下寥寥数语,装入信封。
蜀岭湿寒,高照三人马不停蹄赶到时,榆关危在旦夕。陆六已经做好舍身取义、与榆关共存亡的准备。结果,周凌一到,便领兵奇袭,烧了敌方粮仓,后凉大军顿时慌乱。高照身披金鳞甲,往城楼一站,举起重剑高喝一声“杀”,士气大震,最终击退后凉的又一次进攻。
“他奶奶的,咱鄂北军的影卫真不是吹的,一来就能探到敌方粮仓。”陆六挂了一身彩,也要撑着枪夸两嗓子。
“是将军和老周把地图反复研究不下百遍,才圈出几个可能的储粮地点。否则,任谁家的斥候也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侦查到敌方粮仓。”张冉得意吹捧道。
“好小子,”陆六兴致一高,一巴掌拍在张冉后脑勺,“跟将军一走几个月,害怕你本事荒废。看你刚才砍的几刀,没丢准头!”
“那是,我跟着将军没少打架!”
“行了,收拾回营,”高照发话,“老周烧的不过是攻击前线的一个临时小粮仓,不出十日,他们后方的大仓的粮食就供上来了。我们先回去商议下一步对策。”
“老大,这次朝廷拨给咱多少兵马。”陆六撑在张冉肩膀上追问。
“尚未可知。”
蜀地山多,高处不胜寒。天阴了大半个月,在明王一力筹备敦促下,朝廷补给的御寒棉衣终于在大雪纷飞前送达。一道送来的还有家书。
高照以往收的信,不过是长公主的念叨和明王的祝好。今番却多了一封清秀的字迹,是祝筠。
祝筠寄的书信上说,“将军想家的话就打开盒子看一看,里面都是家的味道。”
盒子是祝筠送别时往高照怀里塞的。去国离乡虽然有些伤感,但有祝筠相送却很甜。高照打开盒子,里面是绢布包裹的竹叶。竹叶很多,干了后就成了卷。是西院墙边的竹子。
高照拿起一片竹叶,放到鼻下嗅了嗅。相去万里仍有淡雅的竹香。高照闭上眼睛,他从竹叶里好似闻到了别致的墨香。睁开眼睛,竹叶上果然有残留的墨迹。
高照轻轻展开一片竹叶,上面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将军饭饱否。
高照皱眉,又打开了另一个竹叶卷:将军昨夜可睡好。
乍然觉得有趣,接连又打开了几个。多是些家长里短的寒暄:
天冷将军要记得加件衣服;
将军你的帐篷不漏风吧;
行军太累注意休息;
将军我会想你的……
这家伙!
高照抱着一盒竹叶,不由得笑起来。他仿佛看到了祝筠啃着笔杆子在竹叶上小心翼翼写字的场景;恍惚间又看到了祝筠坐在窗前,望月思人的模样。
满满一盒子,他应该写了许久吧。
将军走后的府邸,就像老管家所躲避的那般,无尽的空旷和寂寞叩击着心扉。祝筠宁可在天天在铺子里帮忙。
“祝管家,要我说你应该去胭脂铺。就你往柜台一站,姑娘们为了多看你一眼也得在胭脂铺里多转一圈。”临近打烊,酒坊的门关了半扇,伙计们收拾盘点随口闲聊道。
祝筠笑笑,“胭脂若美,何须我;胭脂低劣,我亦无用。”
“小祝管家来京有些日子了,可有中意的姑娘,东街的王大娘我熟,说媒没有不成的。”另一伙计来凑热闹。
“老李头,你这话就是瞎操心。祝管家是将军唯一的管家,是将军身边的红人,想嫁祝管家的姑娘一大把,祝管家若喜欢,点头应下就成,哪里需要找媒婆往姑娘家说媒。”
“我……我……”祝筠被说的脸颊泛红,“我可能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
酒已售空,伙计正要关门,酒坊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今天酒卖完了,客官改日……掌柜的,您怎么回来了!”
半个月前,竹息酒坊的掌柜随李骥一起前往江北经营分铺。买铺子、修整、开张,算起来最快也要一月,现今才半月,掌柜忽然回京,祝筠寻思莫非是出现意外?
“祝管家。”掌柜抱拳走进来,伙计随后将门闩插上。
“江北一行可还顺利?”祝筠作揖回敬。
“顺利,十分顺利!李先生真乃神人!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是嘛。”祝筠惊讶。
“李先生让我将账簿带回给祝管家过目,他说欠债已还,他自由了。”
“这么快,”祝筠接过账本,翻了两页,“那他走了吗?”
“离开铺子了,不过人还在江北。”
“现今铺子可还有人照看?”
“是一位赵先生帮忙照看。他说他家主子是祝管家的旧识。哦,对了,他还让我带给你一封信。”
“赵先生,江北?难道是赵司理!”
祝筠接过信笺,迅速拆开信封,目光直奔落款,名字写的果然是“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