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位置在几栋高级住宅的附近，从最近的那一栋出来，走个一分钟，过个马路，街口就是。这个地理位置无疑是特别好的，但却因为不远处有一家大超市，客流量的总体就比想象的小了不少。
这里的附近还有一个神府，时不时还会有过来参拜的人在这一块停留，这些人也自然而然成了这里利润的来源。
单就居民来说的话，这家店带来的便利是不可置否的，只是它若不是个便利店，而是文房用具店，或者家用小电器店之类的话，作为居民的顾客占比会更高一些。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自从这一片高级住宅区被开发以来，附近的那间大超市已经开了七八年，而便利店却只开了短短两年。
不过，便利店有便利店的作用，大超市有大超市的作用，互相不可替代。
在和萧廷均讨论了一番，又和队里的所有人开了一次会议之后，莫凡果然还是被幸运地选中去成为那个卧底。如果说上一次还算情愿，那这一次就属于被逼无奈了，她可不愿意突然就被遇到的熟人点破自己是特别作战员。
所以，为了不让上述情况的发生，又不让认识的人恐慌，她只能告诉所有人，她辞职了... 哦，除了吴令妍和家里人。至于以后该怎么解释？那这就以后再说！
她站在街对面，看着便利店的门头，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为了今天，她在家里演练了不少次，甚至为了少一些让人认出来的机率，竟然是连妆都没有画。
进了便利店的莫凡并没有着急和店里的工作人员说话，而是佯装着挑选商品，在货架前逗留了好一会儿。
“你好呀，看你一直在找东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走了过来，面带微笑问道。
被主动搭了话的莫凡顿时没有那么紧张了，不用主动和陌生人说话，这对她来说可是轻松了不是一点点。
“没... 没事。”莫凡紧张着点了点头，面带微笑，轻声回答道。但见那人转身要走，又叫住了她，“那个... 你们，还招人吗...”
莫凡努力地将自己代入少女漫画里的女主人公，想象着和男主人公说话的那种害羞感，让自己的脸红一些，然后主动说出了她已经编排好了很久的台词：“那个... 我喜欢的人住在对面... 我可以在这里打工吗？”
说完这句话，莫凡的脸才是真的红透了，她没想到这种少女漫的台词竟然会有一天从她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又是那么羞耻，她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个热爱工作的好青年。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工作人员恍然大悟，“这段时间总是见你在对面出现，原来是因为这个呀。也是也是，对面确实住了不少帅哥，其实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店长，最近我们确实人手有些不够了，说不定刚好需要。”
终于能够一个人静一静的莫凡在工作人员离开的那一刻恢复了淡定，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看那么多无脑的漫画也能够有用到的一天。这一次她对自己有清晰的人设，然而想要维持这个人设却是困难的，因为这样的人和莫凡恰好相反，想要更好的扮演好这个角色，会让她花费不少的精力。
但在维持人设面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这里的员工，那会不会因为被认定很难坚持下来，而不能够接触更深层的东西。
就在她在思考的时候，店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和资料里的内容一样，店长名叫安隽逸，今年五十一岁，是一个胖胖的，有着啤酒肚的单身大叔。他整体给人的感觉有些颓废，头发乱糟糟的，下巴的胡渣也没有被刮掉。虽然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整整齐齐，但上衣那处不明显的污渍却告诉了别人这是一件没有洗过，或没有被仔细清洗的衣服。
据资料显示，这位大叔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还是一个月人女朋友，但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对女友的身份知情，加上他的女友和西山月或仓鼠也并没有联系，所以这一条被往后排了排。
“姑娘，你想来这儿打工？”他问道。
“嗯。”莫凡点了点头。在说话之前，她又努力将自己的脸憋红了些。
“你喜欢的帅哥就住对面？”安隽逸的眼神转向对面的那幢楼，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将眼神放回到莫凡的身上。
莫凡又点了点头。
这时，安隽逸突然笑了。他拍了拍莫凡的肩膀，似乎是想鼓励眼前这个害羞的小姑娘，他说道：“好嘞，后天开始来吧，记得要是那帅哥来店里了，一定得指给我看看。小薇，你和她加下社交软件，这两天有空排个班。”
莫凡震惊之余向安隽逸道了谢之后，激动得加上了穆薇的社交帐号。她做出一副窃喜的表情，又将手机挡在脸前，摆出害羞的样子。
这一系列的反应毫无意外地被安隽逸看在了眼里，他在打开休息间的门前笑了笑，又不知躲到里面做什么去了。
就这么容易就能来打工了？莫凡有些不能接受。
在来之前，她曾想过无数种说辞来说服这个大叔，也跟据手上有的资料排练过各种版本，完全没有预设过如此顺利的结局，她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每天来求他，以显示自己的这份“真爱”是真实的。
预想外的顺利让莫凡开始往各种方面思考了起来，要么就是这大叔提前知道了她的身份给她下套，要么这大叔怀疑她想先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要么这大叔完全就是一个随便的个性，而之前来求职的那些姑娘也都顺利获得了职位，虽然根据调查，这间便利店里的员工从来没有变化过数量，人员也没有过变动。
莫凡顿时有些头大，总不可能是有私人原因吧？难道说她长得像他那个月人女朋友？不不不，有这种想法真是昏了头了，看来最近真的是玛丽苏看多了。
在离开从店里看出来的视线范围之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吴令妍发消息：‘妍妍妍，成了，我从明晚开始住你家呗。’
第二天，收拾完大包小包的莫凡拎着她各种各样的物件，在下楼后见到了早已准备好小推车的吴令妍，她知道吴令妍一定猜到了她要带很多东西，也记得她们久远的聊天记录里有过关于“小推车”的话题，所以也就放心将自己要用的或者想带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包裹里。
今天的吴令妍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打扮地引人注目，反而穿上了很朴素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这么多年以来，自从基校毕业，莫凡就很少能看到她穿成这样了，这不禁让莫凡回想到了曾经还在基校的日子。
说起来，莫凡在来到临碑城之前就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比较沉默的孩子。虽然因为莫姓在扶京城还算一个比较大的姓，所以被排挤被欺负还不至于发生，但别人看到她时鄙夷的眼神，还有那些背着她的窃窃私语，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
那个时候，她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就连稍微熟悉一些的人，想要主动开口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会说话做事的人，也总是会在无意间让别人不高兴，每当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之后，却已经来不及了。渐渐地，她不再开口，也避免与他人接触，她不想看到别人不高兴。
变化是从到了临碑城后开始的。
刚进入星耀学院的时候，她还是和在扶京城时一样，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接触。在这个国家内，能有人从一座城市移居到另一座城市是非常少见的，所以那些同学都对她这个移居者特别好奇，总是时不时地在闲暇时来找她说话，问她关于扶京城的一切。
大概一个月过后，同学们失去了对莫凡的兴趣，慢慢发现莫凡其实是一个无趣的人，甚至连无趣都算不上，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扫兴、奇怪的人。想和她一起出去玩儿，被拒绝；想和她一起学习，被拒绝；想和她一起去教室上课，还是被拒绝。不仅如此，她还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嘀咕着什么，时而发呆，时而自己做些东西，时而一个人傻笑，或是悲伤。
“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自闭症？”“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学校？”
这是很多人提到莫凡时的第一反应。
而吴令妍是一个和莫凡截然不同的人，她在星耀学园就像是一个女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她，都会和她热情地打招呼，不论是遇到谁，她都能和对方聊上两句。她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朋友，也很喜欢和这些朋友约在一起。
莫凡还记得，她们两个人的世界第一次真正交叉的那一天是八年级快要结束时的一个阴雨天。
那时她抱着自己的书本在走廊上，往塞恩斯教室的方向慢慢走着。下课时分，那些精力旺盛的学生不管老师们定下的规则，在走廊上跑着闹着，生怕不会被逮住似的。
一个看起来同年的男孩从走廊的这一头飞奔向那一头，后面还有两个同伴追着他，也不知是在玩什么游戏。他们一边跑着，一边躲避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大概是莫凡的存在感太低吧，跑到莫凡的面前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前边还有个人站着，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却因为雨天地上潮湿没能刹住车，打头的那个男孩已经撞了上去。
莫凡反应快，侧了个身子，可惜她本就贴着边在走，这一转身却并没有预留出来太多位置让那男孩跑过去，还是被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受着重力，怀里的书本也随着本来紧箍着它们的力消失，落到了地上。
一个身影看到了这一幕，在她之前先弯下了腰，将她散落的书本捡了起来。
“给。”那身影微笑着，将整理好的书本递给了莫凡。但她好像并没有打算等到莫凡的回答，在莫凡接过书本之后，就已经转过身和身边的同学继续聊起了天。
莫凡很感谢那个身影没让她说话，而是直接走掉，这对她来说，真的很好。不过她并没有像那些小说里面描述的那样，因为这件事对这个身影产生怎样的兴趣，她能感觉到的，只是那个微笑有点假，也有点累。
而那个身影，就是吴令妍。
自那天之后，她发现吴令妍在她身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了，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其他人，只是将所有精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而导致的结果，不过，吴令妍的频繁出现让莫凡不自觉地会想要去观察，而有那么一个观察的对象，也是很有趣的。
她经常会看着吴令妍如何和同学聊天，如何和老师讨论，看着吴令妍因为学不会东西而苦恼，再看着吴令妍每天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便当一点一点吃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她们世界再一次的交叉。
那一次，是夏天，准备放假的学生们在学园里尽情放松着自己，莫凡也找了一个树荫，搬了个小板凳，默默地一边画着下一个想要做的小玩偶，一边看着铁栅栏对面打着篮球的同学，也是刚好，吴令妍就是那其中之一，虽然她打得并不是很不好。
又是戏剧性的一幕，篮球恰好就在一个男孩想要耍帅投三分的时候用力过猛，飞到了铁栅栏的外面。
球落在了莫凡的脚边，她伸脚让球停止了滚动，但这颗球也将她在地上画的那些图案给弄糊了。她有些懊恼，但球在哪里落地，怕是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不好就这么没道理地责怪别人。
她叹了口气，并没有再管那颗已经停下来的球，而是重新拿起石头，将原来的图案补了齐。
也就是在她专心画图的时候，吴令妍跑到了她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画的画。
“这是什么？”她问道，“哦，是两个小人，长得挺可爱。”
莫凡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作画。
“你是不是会做娃娃？这些就是接下去要做的吧，能不能把这个送给我？”吴令妍指着那个头发短一些的小人，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莫凡，有些兴奋地问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吴令妍会提这样的请求，莫凡手中的石头停了停。她也将头转向正在看着她的吴令妍，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认真的。结果令她意外，吴令妍好像是真的想要。
她不记得她有在吴令妍面前做过娃娃，也不记得吴令妍有看到过她的娃娃·，平时，她都是躲在学园最角落的地方做这些的。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因为不想看到别人不高兴，她也是第一次接受了别人的请求。
再之后，她们的交流多了起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也就成为了朋友。
她们穿衣风格得变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在刚认识的时候，吴令妍还不是一个会穿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衣服上街的人，反而莫凡才是那个时不时戴些令人难以理解装饰的人。因为星耀学院没有硬性的规定，只要穿着校服，不要改得太过认不出来，那大多都是可以的，所以，莫凡有时候就会戴着她那些有些朋克的首饰出现。不仅如此，她因为一直都有做手工的爱好，还会在校服的裙子上加些骷髅头的金属装饰又或者在衬衫上加些花边。
或许，吴令妍就是在看到莫凡的做法之后开启的新世界的大门，而在这扇大门开启之前，她也就和那些普通的学生一样，只不过就是偶而弄弄头发，戴戴项链什么的，最多就是将裙子剪剪短。如果外出的话，吴令妍经常就是以T恤加牛仔裤的形象出现，没什么特别的，但和她站在一起的莫凡就很显眼，因为她很有可能会穿着黑色的，长长的，像袍子一样的衣服出现。
要是想问现在的两人，大概她们都会否认曾经的那段青春，毕竟对她们来说，那可是黑历史，但这却是她们互相影响对方最大的一点之一。
“发啥呆呢？”吴令妍伸手在莫凡的眼前晃了晃。
“没啥。”莫凡这才从以前的回忆里回到现实，“咦？你今天穿的是我们以前一起买的。哈哈，多少年前的衣服了，放现在都土了，你居然会穿。”
“这有什么，你不也穿着吗。”
对啊，莫凡今天在选衣服的时候，也鬼使神差的将这件衣服拿了出来，原来竟是因为吴令妍穿了这间。
“快快快，帮我放进你那小推车，重死了。”莫凡终于想起了手上的各种包裹，催促着吴令妍道。
其实对莫凡这种特别作战员来说一点也不重，只是懒而已，而且小推车这种工具既然存在，就不能不用不是？
莫凡在将自己的包裹们整顿好之后，主动将小推车的主导权拿到了自己手里，要是这种时候还让吴令妍推车，那怪不好意思的。她们俩谁都没有自己的轿车，也都不会开，虽然中间路程会长一些，但也比公共交通来的方便。
“你今天不上班？”
“我到底也算个老板，一天不出现也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不干活儿。”
“啧，还是当老板好，打工真累。”莫凡发自内心感叹道。
“你这次... 真的没问题？”吴令妍有些担心，之前那些任务虽然也在北边，但也没让莫凡跑那么远过，“你怎么还要到北十六区去打工了，你们这些，还需要卧底的吗？”
“嘘。”莫凡将食指抵在嘴边，继续说道，“这些东西咱还是不要在外面说，毕竟对外我已经辞职了。”
“行行行，虽然你也只是说你辞职了，但别人真的想查也很快就能查到了。”
“知道知道，闲人不会去查，去查的不是闲人。”
吴令妍噗嗤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顺利地从中央五区移动到了北十五区，中间虽然因为小推车的存在，几次差点推不上电车，但还好在她们意识到的时候，站台的工作人员将她们带到了可以提供帮助的车门前。
等到她们回到了吴令妍的公寓，莫凡已经二话不说冲向了沙发，原本推着的小推车也就这么被放在了玄关，她想先休息一会儿，嗯，就一会儿。
“你不是特别作战员嘛，怎么走这两步就累了。”
“唉，要保存体力，好好休息，我看了刚发给我的排班，我可是明天六点半就要到店里了。”莫凡有些欲哭无泪，她还以为便利店的早班和上班时间一样呢。之前是每天从下午工作到早上，现在是要凌晨醒来一直到下午吗…
她第一次体会到在便利店工作的艰苦，不过还好，副店长没让她上晚班，要是让她上晚班，那才是难熬。
虽然给出的排班很友好，但这也同时是她在意的地方。副店长，也就是当时的小薇发给她的排班表包括了所有工作人员的时间，除她以外，所有人几乎都有晚班的安排，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会不会是要晚上才能接触到月人。
“啧啧，你干脆真的辞职算了，折腾死了。”一边说着，吴令妍已经一边将小推车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再将包裹里的那些东西都摆到比较合理的位置，“不过你接下去跟我住，放心，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老板真好。”莫凡再一次发出了感叹。
她趴在沙发上，仔细地看着吴令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将每个物件摆在哪里都记下来，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她就是本能的想要这么去做，或许，会有一天需要用上这一块记忆。
“诶，那个小娃娃你还留着。”
透过玻璃，一个有些眼熟的娃娃就坐在电视旁的柜子里，而且它还独自占了这一整层的位置，看起来很是舒服。莫凡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原来这就是当年吴令妍第一次问她要的那个娃娃。
“那当然，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怎么会丢？又不是一次性的。”吴令妍拖了把椅子，坐到了莫凡身旁道。
“你看，你长得越来越像它了。”莫凡歪着头，视线继续集中在那娃娃身上，“你看你的刘海和头发，简直和它一模一样。还有身上的衣服，那个时候我就是随便画的，没想到你居然就把这个风格当作审美了。”
不说还没有发现，一说，吴令妍也不禁回忆了一下这几年审美上的变化。她看向那个娃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和它越来越像了，在遇到莫凡之前，她大概完全没有想过会把头发剪短，再染回黑色吧，甚至刘海这种东西，她以前也是不喜欢的。
大概，这就是潜移默化？
“你不也是？当时你画的另外一个小人，不也和现在的你差不多？”
也不知是不是莫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像僵住了似的，连眼睛也没有再眨一下。
“吓到了？”吴令妍笑着说。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当时画那些小人之前，我好像还画了个什么东西。”莫凡停了停，觉得这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加神奇。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好像是画了个秘学的阵来着，但那是随便画的，应该没有那么神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