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土地上,生存着大大小小近千个巫觋集团,总人数大约有十数万人。而在这些人当中,墨家集团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也可以说是一个异类。
墨者们既是巫觋本身,也是巫觋的研究者和观察者。他们更是为数不多的,预感到女娲对于巫觋可能造成的威胁的群体。
墨宴茗在这个群体中,能力并非最强的,但却是最有耐心最细致的那个。这两个特点本身就是这个群体的画像,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气质写照。所以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个群体的领袖。
但简单来说,墨宴茗还是人。
所以即便贵为巨子,也一定会犯错误。
巫彭知道自己也会犯错误,但他毕竟活了这么久,他见过几乎所有类型的错误,所以他也知道应当如何用最高效的办法补救。
这样的博弈,天平自然向巫彭这边倾斜。而巫彭要做的,仅仅是动用一些海外的关系。
这种不通过能力,而是通过资本和金融市场来打击对手的情况,巫彭也并非第一次使用。但每次动用这种手段的时候,他还是会心头一紧。
“看来巫觋真的是要亡了。”巫彭感慨着,透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看来女娲娘娘要把我们消灭掉,也没什么不对的。”巫彭自嘲着,打开一坛黄酒,准备喝上几杯释放一下情绪。
“巨子已经和墨家的几个重要人物连夜飞往A国了。”墨宴修拿着一份报告进来,看了看巫彭,然后把报告放在了桌子上:“现在要庆祝是不是有点早。”
巫彭切着姜丝,并没有看墨宴修:“接下来巨子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诉讼。当然还要请独立的权威调查机构帮他澄清。这一切的前提,就要看巨子在账面上到底手脚干净不干净了。”
墨宴修有点不屑地说道:“这一点上,我们墨者从来不会作假。”
“那就好。”巫彭正在用锅烧开水:“找抄底资金入场;发放期权,稳定队伍;尽快澄清。这些事都做好,起码要一年。估计马家的事也好,我们的事也好。巨子都无暇顾及了。”
墨宴修手里把弄着黄酒坛:“三十年的会稽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糟毛豆啊。”
巫彭指了指冰箱:“里面有,自己拿。”
墨宴修起身去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几个松花蛋,于是一块拿了出来:“顺便做个姜汁松花蛋吧。好酒多配几个菜才不辜负。”
巫彭微微一笑:“看来是你想庆祝一下吧。保鲜盒里还有卤猪头肉,都拿出来吧。”
墨宴修一边负责做凉菜,一边打趣道:“巫彭啊,你看我们历代偃师对你多好。一具傀儡,都帮你设计成通过品尝美味提供动力,这让你多了不少世俗的乐趣啊。”
巫彭把就热好端了上来:“如果没有我提供的驺吾,你们也做不成这具世间独一无二的傀儡。更没有这么好的动力源。那些七炼甲傀,不就是些摆设了吗。”
墨宴修布置完餐具,把酒倒满,轻轻的与巫彭碰了下杯,才说道:“七炼甲傀被马家人毁了一具。幸好‘后土慈悲愿’当时没有在现场,否则事情就彻底败露了。”
巫彭把酒一饮而尽,又满上了一杯:“现在马家失去了墨家这样一个资金后盾,恐怕也自顾不暇了。马闻仪更不会开展独立调查。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担心的,还是那个穆佚名。据说摧毁甲傀的那天,他也在现场。”
“你不止一次说过你的这个猜测了。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证明他就是从山海图里出来的穆王。”墨宴修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嗯,味道还真不错。”
“所以需要有人进入山海图,看看穆王到底在不在里面。”巫彭说着话,也夹了一筷子猪头肉。
“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还怎么通风报信呢。”墨宴修觉得巫彭实在痴人说梦。
“我已经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她和当年的袁绍忠一样,对异能恨之入骨。”巫彭的表情十分淡定。
“谁?”墨宴修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眼睛盯着巫彭。
“蒋家的弃子、马家的儿媳。蒋雨彤!”
在某种角度上来讲,蒋雨彤、马闻仪对于白雨程的好感,都来自于原生家庭男性角色的缺失。虽然蒋雨彤和白雨程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白雨程却是为数不多为她着想过的男人之一。越是缺少的,就越发珍贵。所以蒋雨彤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点放不下白雨程。
以蒋雨彤现在的处境而言,有巫彭作为她和母亲、妹妹的后盾,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当巫彭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蒋雨彤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虽然蒋雨彤的妈妈和妹妹想阻拦她,但碍于这件事是由巫彭提出的,所以两个人只能含泪接受。
“妈,雨婧。你们都别哭了。我觉得巫彭前辈说的没错,我应该能出来的。而且我也想去见见女娲娘娘,我想问问她,既然我们都是女娲娘娘所生,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不公。”蒋雨彤说话时候的眼神,充满着惆怅和不解。
“几位女士,你们还有充裕的时间告别。所以我现在要和雨彤小姐说一说进入山海图里要注意的事情。”巫彭打断了三个人。
“大傩!你一定要让彤彤回来啊!”蒋雨彤的妈妈突然一下跪在了巫彭面前。
“蒋女士。不用担心,我们的目的也是要让雨彤小姐回来,否则一切就毫无意义了。”巫彭尽量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难走出山海图。原因我曾经从巫咸那里了解过,也亲眼见识过。所以在进入山海图之前,我们必须让雨彤小姐在精神层面上成为我们这样的‘半人’。情爱、食欲等等这样低级的欲望,都不能过多的主宰她的行为。”
“只要能人彤彤回来,怎么样都好。”蒋雨彤的妈妈也知道现在的情形,自己做不了任何决定,命运只能假手于人。
“蒋女士,你只管放心好了。毕竟我们在与女娲娘娘博弈方面,也积累了不少心得。当然......”巫彭说道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当然也损失了不少亲密的人。”
蒋雨彤随着巫彭穿过了长长的洞穴,看到了很多奇珍异兽。巫彭很坦诚地把这些《山海经》里的神兽、神树一一向蒋雨彤介绍。当然这里绝大部分都并非是本尊,而是通过偃师的能力与这些奇珍异兽遗留下来的某些遗骸合成出来的“高仿品”。
“雨彤小姐,看过这些,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感悟。其实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公平可言,主宰之上还有主宰。我们无非都是在为自己命运挣扎的傀儡。但如果不把牵着我们的线剪断,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按照自我的意志行事。”巫彭边说边往前走:“这些都是我们巫觋剪断那些牵引我们的线的‘剪刀’,你也是其中之一。”
走了一阵,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洞穴里。这里有沙发和茶几,还有十个精致的水晶展柜,九个里面都分别陈列着一具傩面,只有一个是空着的。
巫彭指了指那个空着的展柜:“那是给我自己留着的。十巫里面的其他九个人,全部都在山海图里,也可能被女娲娘娘送到了某个地方,谁知道呢,总之都不在了。”巫彭难得一见地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感:“唯一证明他们存在过的东西,只有这些傩面了。”
蒋雨彤并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好奇地、仔细地欣赏着每个傩面。这些傩面,或威武凶猛,或慈善祥和,或端庄秀丽,或丑陋诙谐……当一个个面目生动、神态飞扬的傩面在蒋雨彤眼前掠过时,时光仿佛倒流了千百年。
“雨彤小姐,过来坐下吧,我想我应该给你讲讲你应该知道的事了。”巫彭已经将身体舒服地嵌在了沙发里,手里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傩面。
蒋雨彤刚刚坐到巫彭对面,一阵困意立刻袭来。蒋雨彤只觉得眼皮不停碰撞,面前的傩面成了两个,虚虚实实。蒋雨彤奋力睁了下眼睛,虚实又叠合在一起。一松懈,虚影就裂出来好大一块。蒋雨彤索性不挣扎了,把身子一瘫,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