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你比我还年长几岁,你觉得自己老了吗?”马闻仪已经喝到了微醺,言语间露出了些许疲态:“我这两年实在是太累了,偌大个家业,就靠我一个人在这死撑。实在有点顶不住了。”说罢马闻仪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
“该放权了。”白雨程自然是喝不醉,再加上这耿直的性格,一句道破了马闻仪的痛处。
“我倒是想,关键氏族里没有谁能替我分忧。”马闻仪并不是要求高,现实确实不允许庸碌之辈掌权。
“为什么非要在氏族内呢,画地为牢,当然没法冲出去。”白雨程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马闻仪面前的碟子里:“别光顾着喝酒,吃点东西。”
马闻仪感觉出来白雨程这句话是双关语,呵呵一笑:“老穆,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老和尚、老道士。时不常的就点播一下别人。难不成你真是出家人?”
白雨程也呵呵一笑:“屁股就坐在红尘里呢,是出家还是在家,不过是个名相罢了。这趟浑水,我现在不是正蹚着呢吗。”
马闻仪点点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雨程的脸:“老穆,你说实话,当初你为什么愿意蹚我这趟浑水呢?一定说真心话,别打马虎眼!”
白雨程也抬起头看着马闻仪:“闻仪,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巫觋在普通人世界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马闻仪由于酒精的刺激,已经不太能深入思考问题了,只是凭着自己潜意识里的感受,脱口而出:“我觉得可以称为支配者。”
白雨程干了一杯酒:“嗯,没错。那巫觋的支配者又是谁呢?”
马闻仪哈哈大笑了几声,用手指指天:“都在上面呢,就是没见过!”
白雨程摇摇头:“不在上面!就在你身边。”说着白雨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就是它!”
马闻仪带着几分醉意,摆了摆手:“老穆,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个别说是我们,换做十二大罗金仙临凡,照样也得被它支配!”说着话,马闻仪站起来身,坐到了白雨程的旁边:“你先别打岔,赶紧说说,为什么蹚这趟浑水?”
白雨程把钞票从新揣进口袋里:“就是为了让你们‘眼不见为净’!如果不是它,很少会有人愿意去支配别人。闻仪,你不觉得,支配别人,其实很累吗。”
马闻仪半开玩笑半挑衅似的白了白雨程一眼:“呦呦,这么说,你还是我的救世主了?!”
“救世主”三个字隐约触动了白雨程心中的一些东西,他迟疑了一下,但又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在脑海里出现。
“我哪里是什么救世主。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巫术这种天赋,到底是谁赐予你们的?你想过这个问题吗?”白雨程缓过神来,继续问道。
“女娲造人,巫觋也是人。自然是女娲所赐。”马闻仪当然清楚起源问题。
“钱不会赐予你们任何天赋。但你们现在似乎只崇拜它了......”还没等白雨程说完,马闻仪轻轻推了一下白雨程的肩膀。
“真没劲!又开始老生常谈了。”马闻仪显然并不想听这些:“挺好的氛围和机会,你怎么这么煞风景!”
白雨程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酒馆的老板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娘喊道:“媳妇!我请着了‘三驭观音’了,是个真东西!”
老板的声音很大,食客们都听得清楚。
白雨程和马闻仪也听见了“三驭观音”四个字。白雨程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记忆中所有观音的称谓,除了“三面观音”、“三十三观音”之外,并没有听过什么“三驭观音”。
白雨程转过头看了看马闻仪,马闻仪自然也没听过,借着几分醉意,马闻仪站起身对着老板问道:“这位老板,您刚才说请了个什么宝贝?”
老板转身看了看马闻仪和白雨程,一眼认出了白雨程:“哎呦呦,这不是穆老师吗!”说着话走到了他们面前:“我就说这‘三驭观音’灵验,穆老师这样的明星都来咱们这个小店了。”
老板这么一说,食客当中不少人站起来往这边观望。
不多时,白雨程这一桌前,排成了一个小队列,都是要和白雨程合影的人。
看着白雨程在一旁忙活,马闻仪把老板叫到了身边:“老板,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观音?”
老板这时正看着大家纷纷发朋友圈的样子,心里盘算着一会就会爆满的场面,突然被马闻仪打断,这才回过神来。
“您不会就是穆太太吧。”老板陪着一副笑脸:“您陪着穆老师来宝鸡,就没听说现在市面上有个宝贝叫‘三驭观音’的?”
马闻仪这时候才看清老板手里捧着的一尊5、6厘米高的小观音像。这尊观音通体润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开脸和普通观音像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观音双手结印,胸前呈三角形排列了三个小圆球,分别是金色、红色、蓝色。
“我还真没听说过,老板,能否给讲讲?”马闻仪很是好奇。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板捧着观音送到马闻仪面前:“三驭,就是驭财,驭命、驭善缘。有了这尊观音,据说是要财得财,有病祛病、广结善缘......”
老板一边说,一边转动着这尊观音。当观音的底座露出来的时候,马闻仪看到底座下面刻了后土令的讳字。
马闻仪皱了皱眉头,酒也醒了不少:“老板,这尊观音真的这么神奇吗?”
老板刚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店门外突然涌进来许多人,捡了空座就坐下,一瞬间就将酒馆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没有抢到座位,干脆坐在店门口的地上,等起了位。
刚刚找白雨程合影的食客里,有人向新进来的人打招呼:“快点过来!穆老师一会儿就要走了!”
老板见状,也顾不得和马闻仪聊天,连忙拿起几本菜单,给每个桌上送去。
好不容易合影的人渐渐少了,马闻仪刚要和白雨程聊聊那个“三驭观音”的事。就听见有一桌的食客惊呼:“我X!这也太好吃了吧。怎么早没发现呢!”
同桌的人也是一脸幸福的样子:“东子!还不再要两盘!”
这一唱一和的不要紧,连店外等座的人都惊动了。有几个好奇心重的,走进店里,跟老板说:“老板,要不您先给我们做一盘刚才那哥们说的这道菜,我们也不用座位,就在店外吃。”
老板当然求之不得,连忙下单做菜。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竟然都从白雨程的身上转移到那道菜上了。
白雨程和马闻仪都感觉到了这一幕场景所带来的强烈违和感。白雨程压低了声音问马闻仪道:“刚才你看了那尊观音,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闻仪把观音的形制描述了一遍,结尾补充了一句:“底座上还有个后土令的讳字。”马闻仪边说边用手沾了茶水,要往桌子上画这个讳字。
白雨程伸手按住马闻仪的手:“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后土娘娘。我知道。”
马闻仪故意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看着白雨程:“那你写出来我看看。”
白雨程这才意识到和马闻仪有身体接触,于是把手撤了回去,起身走到老板身前。
“老板,你这个宝贝是什么地方请来的?”
酒馆老板正高兴着,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就在太阳市古玩城二楼,有个老板叫石侯。都叫他猴子哥,一问都知道。他有门路。”
白雨程回到座位上,看了看马闻仪:“闻仪,明天还忙吗?要不咱们去逛逛古玩城?”
马闻仪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想多陪陪白雨程,于是点点头:“明天我都安排给小谢。挤出时间也陪你去。”
白雨程也看出马闻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从后土联想起了她给自己讲过的马家“麒麟螣蛇术”,于是开玩笑地说道:“你们马家不是有螣蛇吗,还怕后土不成?我看害怕白矖还差不多。(白矖是雌性,螣蛇是雄性)”
令白雨程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句话竟然让马闻仪当了真:“若是白矖术在,我们一族还真有驭水的本领......”
白雨程就在感慨自己误打误撞都能戳中秘密的时候,马闻仪竟然悄悄地把茶杯中的几滴水凝聚在空中,形成几个小水珠。
“啪嗒”几声,小水珠又落回了茶杯里,马闻仪苦笑了一下:“全族上下,就我有一点点禀赋,也就仅此而已。我膝下又没有子女,恐怕......”说到这,马闻仪的眼圈红了起来。
白雨程知道马闻仪又想起了伤心事,连忙把话题岔开:“你咋不让资本帮你马家把白矖术找回来呢?”
马闻仪破涕为笑,用白矖术飞了几个水珠弹到白雨程的脸上:“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烦人呢!”然后抽了张纸巾递给白雨程,惆怅地叹了口气:“老穆,你要是能给我个归宿,我巴不得不碰资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