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槎神树,就好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神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完全是个不合常理的存在。石键川凭借着自己的理性分析,觉得吴海德未必真的有白槎神树,否则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石键川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前面有弇山槐石的大量“复制品”出现的特殊事件。所以即便吴海德拥有的不是真的白槎神树,也极有可能是某种“复制品”。
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秦岭山脚下。年轻人将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熄了火,但没有关上车灯。
“老板,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人过来接你。”说着话,年轻人给石键川递过一支烟。
石键川摆摆手:“谢谢,不会。”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就看见远处两束手电的光亮照过来,有人大声问道:“把客人带过来了?”
年轻人喊道:“带来了!”
说着话,两个人走到了近前。一个人用手电照了照石键川:“就是这位先生。其他人没来吗?”
“不用来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主。”石键川用手挡住手电刺眼的光亮:“你们要带我看的东西在哪儿?”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报酬已经打到你卡上了!”前面举着手电的人对年轻人说道。年轻人答应了一句,立刻开车走了。
看着汽车的灯光消失在夜色中,其中一个人才说道:“到目的地还有段距离,不如我背着先生过去吧。这样还能快些。”
“背着我?”石键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另一个人也不等石键川回答,一把托起石键川放到了另一个的后背上:“赶紧走吧。再耽误下去天就亮了。”
石键川大概有140斤的体重,可背着他的这个人仿佛背了个普通背包一样,迈开大步,奔跑起来。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伴随着不绝于耳地点上碎石被碾碎的“咔咔”声,石键川觉得这个人就像一辆时速40公里/小时的小轿车——显然用了什么术式。
跑了十来分钟,那个人逐渐减慢了速度,石键川看了看前面,是一处山洼。
“我们到了。”来到山洼近前,那个人把石键川放到了地上。另一个人走到一处岩壁前,用手电照了照,然后对着一块突出的岩石推了一下,就听见一声响动,面前的岩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洞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领着石键川走进洞口,大约走了两百多米,突然面前豁然开朗,一处巨大的岩洞被不知名的光源照的如同白昼。
从岩洞里的陈设来看,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一半的岩壁上都矗立着巨大的书架,大约有五六米高,上面密密麻麻排列满了各类书籍、竹简、绢帛还有动物皮革制作的书卷。岩洞中间有几张写字台、榻和摇椅以及一张巨大的岩石雕刻的会议桌。
就在石键川环视洞内的时候,吴海德从其中一张榻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副竹简,缓缓走到石键川近前:“委屈这位墨者了。昨天损毁了你们两只机关鸟,所以特意请墨者过来,想当面赔个不是。”
石键川冷冷地说道:“吴老师,我看咱们还是有话直说吧。提高点效率。”
吴海德点点头:“其实你们墨家特意来调查我,估计也是有了些线索,否则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也不想故意隐瞒,所以把墨者你请来,就是让你有个明确的概念——你们调查的,到底是什么!”
“吴老师刚刚让人传递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白槎神树。如果吴老师真有此意,那我们不妨直奔主题吧。白槎神树在什么地方?”石键川并不想浪费时间在寒暄上。
吴海德把竹简交给了石键川身旁的一个人:“还没请教墨者怎么称呼?”
“我叫石键川。”
“原来是石先生。石先生觉得刚才背你过来的这个人跑的是不是又稳又快?”吴海德明显有弦外之音。
石键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是傀儡术?!那两个人是傀儡?!”
吴海德哈哈一笑:“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你们墨家也并非是同心同德啊。本事最大的,往往都是心气最高的。想压人家也压不住啊。来吧,带你看看你想看的东西。”
石键川跟着吴海德走到一排书架前,吴海德拉动一本书,面前的书架移动起来,露出一条通道。
两个人穿过通道,又来到一处巨大的洞穴,一片幽幽的淡黄色光芒将洞穴浸染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空灵感。当石键川的视线适应了面前的光芒,一颗高大的树木渐渐在他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这是一颗大约40米高的巨大树木,散发着一种铺天盖地的气象。下面盘根错节,高低起伏;上面的枝条如潜龙猛出,奇伟雄壮;枝条上,有茂密的银叶遍布期间;正值银花绽放,花蕊若隐若现,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
石键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巨树,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海德拍了下石键川的肩膀:“石先生,不想许个愿吗?”
石键川这才回过神来,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这恐怕不是真正的白槎!这棵参天大树,虽然形象伟岸,也许也有神力,但绝不是白槎!”
石键川如此笃定,多半还是来自他的推理。
吴海德没说什么,而是迈步围着大树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才走回石键川身边:“不愧是墨者,怎么看出这棵树有问题的?”
石键川凭着自己的感觉,说了个理由:“这分明就是棵榕树!”
吴海德有点吃惊:“果然好眼力!这树的确是棵千年榕树,只不过我在上面嫁接了一条白槎枝。慢慢就长成了这个样子。虽然神力比不过白槎,但一些小愿也是可以实现的。”
石键川刚要问“什么程度?”,又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才改口道:“吴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海德倒也坦荡:“吾乃巫彭,初侍皇帝,殷时大夫,后作周医。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病;亦可祝树树枯,祝鸟鸟坠。并巫咸、巫即等共称‘十巫’。”
听到“十巫”二字,石键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你是巫......彭?!”
看到石键川一脸惊惧的样子,吴海德笑了笑:“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叫我吴老师。”
“你真的活了几千年?”石键川的理智立刻又占据了主导,毕竟就算是大傩,听闻寿不过两百,到今天为止,巫觋当中也没有一位能活过两百年的。
“如果是肉身,那自然活不了那么久。但如果是‘尸’,就未必如此了。”说完吴海德一颗一颗解开上衣扣子:“今天我就把实情全部告诉你。”
当吴海德撩开上衣的时候,石键川只觉得腿上一软,晃了几晃,跌坐在了地上:“你......你竟然是个......傀儡!”
“这位墨者,怎么能如此失态呢!”石键川惊恐万状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我扶你起来!”
石键川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身后有一双手扶住他的两个腋下,突然一阵很大的力量,把他从地上稳稳拉起。
这时石键川才猛然回头:“你肯定是偃师......”
还没等话说完,一只冰冷的手就捂在了石键川的嘴上。
“墨家上上下下,哪样都好,就是好奇心太强!”那个人的手死死握在石键川的嘴上,然后伸出左手在右手腕上碰了一下,“咔”的一声响,右腕就脱离了右手。而这只右手仍然像焊在了石键川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石键川!我们见过。那时候你本科刚刚毕业吧。听说后来也做了博士!”那人围着石键川一圈一圈地走着:“你还能记得我,也算是我的荣幸。本来按照巨子的意思,墨家上上下下都应该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才对!”那个人说着话把左右又按在了石键川的鼻子上。
石键川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双手慌乱地撕扯着脸上的一双手,但根本无济于事。
“最多六分钟。你要慢慢体会如何一点点遁入死亡。”那个人将双手插进两个上衣口袋,又是两声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双臂再伸出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一双崭新的手。
“巨子就是慈悲。本来应该斩尽杀绝的事,但他非要留下这么多后患。虽然我的族人四散各处,融入到各个氏族当中。但这只是个表现而已,他们只不过等我一声号令,揭竿而起。现在拦在我和巫彭前面最大的障碍,就是你们这些墨者!今天我不妨拿你祭旗,就当是跟他墨宴茗正式开战了!”
石键川在身上摸索着自己的机关装置,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吴海德走到石键川近前,从身上取出一个手套形态的装置,往地上一扔:“早就从你身上取走了!安心上路吧。”
石键川慢慢蜷缩着身子跪倒在地,用尽生命结束前最后一点力气偷偷按动了身上的一个机关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