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的总督府里灯烛更显昏暗，有点莫名的阴森……
梅蒙总督对秘书挥挥手吩咐道：“西兹沃，把门关好去楼梯口守着。无论任何人不许接近我的书房！去吧。”
年轻的小秘书点点头无声地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听到脚步声渐远，梅蒙总督把凝重的目光投向了荣兵……
此刻荣兵的心中已然是叮啷咣啷的一片乱响！在这暴雨如注的深夜突然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啊？莫非自己陪温妮出游时被谁看到了？总督这是要追究此事？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过后，梅蒙总督终于开口了：“罗宾，做为一位私掠船长，你肯定杀过人吧？”
荣兵点点头，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很好。为了似锦的前程，可以做同样的事吧？”
荣兵迟疑了一下：“总督大人，您……有需要除掉的敌人？”
梅蒙总督挺起胸膛坐得笔直，正色望着荣兵缓缓地说：“除了公敌之外，我没有敌人——这是黎塞留宰相临终之前给神父的回答。这句话一直是我的座右铭。现在我把它也送给你吧。”
低头咀嚼着这句话，荣兵只觉得一股浩荡之气扑面而来充塞胸臆！什么是“大人格”？什么叫“大格局”？这位法兰西宰辅仅用淡淡几字就诠释已尽！
总督继续问道：“现在，为了清除法兰西帝国的公敌，我需要你杀掉一伙人，没问题吧？”
感觉要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有点难。虽说他现在的身份是梅蒙总督手下的私掠船主，虽说身处这个时代的西方，也见过了那么多的黑色和血腥，可荣兵毕竟还没有被异化到漠视人命的程度。除了那次在库莱布拉岛上，在毫无选择的情形下砸碎了那个“烂火龙果”，他还是对杀人有着本能的恐惧和反感！哪怕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岳父，他也不想变成别人手中泯灭人性的杀戮机器。更何况，听总督的意思，这还不只是要杀掉一个人，而是“一伙人”。荣兵心里有点乱，该怎么办呢？
略一沉吟，他还是鼓起勇气抬头望着梅蒙说：“总督大人，如果是其他命令，属下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执行！可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事关人命，那属下确实想知道原因，也想知道您说的那些人是否真的该死。”
对于荣兵竟然没有立刻表示服从，梅蒙总督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他脸上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愠怒一闪即逝之后，立刻现出了非常欣赏的神色……“非常好！罗宾，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看来你的确是个审慎而又正直的人，并不是那些面对功利时毫无原则的家伙。那么，现在我就来说说那是些什么样的人，由你自己来判断，这样的人，是否应该把他们从这个人间清除出去。”
荣兵点点头没出声。
梅蒙总督观察着荣兵的表情，字斟句酌地说道：“在我来西印度群岛赴任之前，曾蒙太阳王陛下单独召见并授以秘密使命。陛下指示我到达西印度群岛之后要暗中调查一个教派组织，并寻机将其一举铲除！这个教派组织就是法兰西帝国的公敌——黑弥撒教！”
说到这里，梅蒙总督忽然身体前倾，表情严肃地压低了声音说：“今晚刚刚收到线报，天赐良机！可以一举铲除黑弥撒教的大祭司和教中的骨干十二使徒！罗宾，帝国此刻极其需要你的忠诚和勇敢！”
荣兵还在犹豫着……自己毕竟是梅蒙总督委任的私掠船长，如果总督是派自己为商船护航或是抓捕某个罪犯，那当然责无旁贷了。可现在听总督的意思是命令自己出击，把那个黑弥撒教派的一群首脑全都杀掉！这就有些为难了。且不说荣兵对德克帮和“神奇号”眼下的战斗力心中没数，就算真有把握，可自己连那个黑弥撒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凭啥非要杀了人家呢？欧洲的宗教之争根本就没什么是非曲直，荣兵从来都弄不明白，更不想掺和。
见荣兵没说话，总督的口气更加急迫了！
“罗宾！咱们没时间犹豫了！黑弥撒教行踪诡异，我和我的前任已经秘密调查了十几年，现在只知道它的老巢应该是在处 女群岛一带，却一直未能探知确切位置。这次在海途中截杀它正是天赐良机！可以一举为帝国铲除这群危险的公敌啊！”
荣兵脑筋急转，迅速找到了一条推托的理由……
“督座，我们的船才购入不久，人员还不充足，而且都是刚刚招募来的。之前为詹姆斯陛下的事一直在外面跑，也没机会好好整训一下，我是怕误了您的大事。这样的任务还是交给向风群岛分舰队去执行更有把握吧？”
梅蒙摇摇头：“你不懂，罗宾。这样的绝密情报，我甚至都不敢让分舰队的皇家海军知道分毫！因为我几乎敢百分之百确定，我前脚给他们下达了命令，他们后脚就会泄密！”
“这……怎么会这样啊？”
梅蒙苦笑了笑：“罗宾，有很多事情你是不了解的。在马提尼克岛上有一股强大的暗势力存在，这股暗势力与黑弥撒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但皇家海军中有他们的人，甚至连议会和岛上的首富……算了不说了，有些事情涉及绝密，恕我不便讲得太多。总之，自我上任之日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暗中与我作对！我这个总督当得犹如在刀尖上舞蹈，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荣兵吃惊地问道：“督座，您可是法兰西帝国派驻在美洲的首席总督啊！就在您的治下您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和您作对？”
梅蒙总督摇摇头：“没时间说这个了，罗宾，我现在只能求助于你了，无论如何你要帮帮我！就算是我本人恳求您了！”
荣兵慌忙站起身来：“督座您千万别这么说。那……那个黑弥撒教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蒙紧盯着荣兵的眼睛似乎在判断着什么，思索了片刻问道：“罗宾，你对于邪 教有何看法？”
“督座，从我少年时起，家父就曾一再地告诫我说，这世间所有的坏人之中，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邪 教！一个凶犯可能杀害一条生命，一个连环杀手最多能杀害几十条生命，但是一个邪 教，却可以祸害成千上万甚至无以计数的生命！”
梅蒙总督顿时眼神一亮：“对极了罗宾！令尊真是位智者啊！我完全赞同他的观点。邪 教可以令一个柔善平和之人变身疯狂嗜血的野兽！所以它是这世间所有邪恶之中最最邪恶的！邪 教甚至可以令亲人之间骨肉相残还振振有词，所以它是这世间诸般丑恶之中最最丑恶的！”
“是！督座，我完全赞同！那个黑弥撒教就是邪 教？”
一直在观察荣兵的总督似乎松了口气，他点点头道：“罗宾，我现在明白你的顾虑了。你放心，他们都是死上十次百次都不足惜的邪 教分子！你先坐下，我说给你听，我不会让你带着违心和不安的感觉去做事的。”
荣兵点点头又坐下了。梅蒙总督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讲述了起来……
“黑弥撒教是1666年在巴黎悄悄产生的地下教派，创教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邪恶女巫‘腊娲赞’(La Voisin)和残酷神父‘圭伯格’(Guibourg)。在三十多年前的‘法兰西宫庭投毒案’中，被黑弥撒教的毒药害死的贵族和王室成员，确切的数字至今成谜！仅仅卷入这起丑恶的投毒及巫术案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就包括了卢森堡元帅、红衣主教马萨林的两个侄女、布荣公爵夫人、欧根亲王的母亲苏瓦松伯爵夫人……我当时正在巴黎高等法院任职，恰巧被选入陛下专为此案设立的‘火焰法庭’，得以接触到大量黑弥撒教的罪恶证据。由于此案后来甚至牵涉到了陛下的情妇蒙特斯庞侯爵夫人，那些证据大部分已被陛下命令警察总监拉雷尼秘密销毁了……”
“黑弥撒教经常在废弃的墓园、破败的教堂、巴黎的地下水道、或是某个隐蔽的地下室里举行仪式。它们相信，这样的黑弥撒可以使它们获得撒旦邪恶的智慧和力量，甚至可以获得永生！在丑恶的黑弥撒仪式上，祭司的法袍上绣着公羊，胸前悬挂着倒立的十字架。它们把绑架来的无辜少女或婴孩剥光，四肢用铁链拴成‘大’字捆 绑在祭坛之上！所有教徒在主祭司的带领下进行蔑视天主践踏人性的祷告，之后一拥而上，用利刃将受害的少女或婴孩在祭坛上残忍地割断喉管……分尸……肢解……用被害者的内脏向撒旦献祭！把被害者的鲜血涂满身体！之后当场就在祭坛下进行各种骇人听闻的滥交……包括与动物……甚至会侵犯幼童……邪恶女巫‘腊娲赞’被捕之后，宪兵在她家的后园里竟然挖出了2500多具婴儿的尸骸！”
“咯咯吱吱！！”
书房里响起了瘆人的咬牙声……
“腊娲赞和圭伯格在1680年之后分别被烧死和秘密处死！在巴黎地区的黑弥撒教也基本被铲除殆尽！可自1690年起，在这遥远的美洲忽然又有了黑弥撒教的身影开始频频闪现！综合现有情报分析，目前加勒比地区黑弥撒教的大祭司，正是当年从巴黎逃走的‘腊娲赞’的女儿玛格丽特，现在化名‘希拉瑞’。她不但继承了母亲的邪恶残忍，甚至犹有过之……”
“嘎巴！嘎巴！”荣兵铁青着脸用力掰着指关节！
“罗宾你说，这些魔鬼妖畜一样的东西难道不该死吗？”
“督座！这些畜牲是乘船吗？”
“是。”
“它们的船型火力和人员数量有情报吗？”
“60吨拉格双桅船，四门6磅炮。全船19人。”
“我请求干死它们！请督座下令！”
“你确定？”
“督座，我确定！！”
“记住！船上无一人是无辜的！直接击沉不许犹豫！万勿留下后患！”
“记清楚了！”
“嗯，我现在告诉你时间地点及行动方案……”
一小时后……
德克公司主楼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老德克抬头看了看正在往斜佩的肩带里插手枪的詹姆斯，皱了皱眉道：“陛下，这次不是海训，你就不用去了。”
“那平时还累死累活地海训干屁呀？”詹老三看都不看他，一句话就把老德克怼没词儿了。
荣兵把疯狗刀K鞘绑在靴子上，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三哥，这次真没你事儿。帮我们看家吧。”
“噢，朋友有饭我端起来就吃，朋友有事儿我扭头就走。罗宾，这就是你对‘朋友’这个词的理解吗？不好意思啊，我对‘朋友’的定义肯定比你的稍微高尚那么一点点。”
荣兵也被怼无语了。
五十分钟后全员就位。帆缆长切里一声令下，八名水手冒着暴雨飞快地爬上滑溜溜的桅杆，解开绳索放下船帆，“神奇号”受风缓缓启动……螺丝左满舵，已经满帆的斯库纳纵帆船驶离法兰西堡海湾越跑越快，朝西北方的外海疾驰而去。
德克帮六股东除了贝格在舱门外值班，其他五人加上詹姆斯三世在船长室里召开了秘密会议。
“抱歉啊各位。因为我答应过梅蒙总督，保密起见，到了海上才可以说明任务。”
荣兵指着桌上的海图说：“大概后天，会有条60吨4炮19人的拉格双桅船从‘特立尼达岛’驶往安圭拉岛。这是一船打死十次都不解恨的邪 教分子！总督的计划是要我们在萨巴岛伏击它。大伙现在就商量一下细节吧。”
老德克连海图都不用看就知道总督的方案极为正确。那条船只要是从特立尼达到安圭拉，就算长了翅膀它也得飞过萨巴岛上空。甭管海洋多大，在那里伏击它一打一个准儿！
他沉吟道：“对方吨位炮数人数的情报可靠？”
“绝对可靠！总督保证过。就四门6磅炮。”
老德克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咱们躲在萨巴岛西南角的帐蓬湾，在山上放个观察哨，五海里之外就能瞄上它。它航行的方向是右舷受风，朝咱们接近时速度快，掉头想跑时速度慢。都用不着上链弹打他的帆桅，直接上圆重弹干吧！估计十几轮下来也就干瘫了。就算它真想掉头逃跑，就拉格那破航速，‘神奇号’追它就跟狗撵鸭子没啥区别。”
荣兵环顾着众人说：“好！那就没问题了吧？”
“有点问题，咱们船上的补给勉强够维持两天吧。前些天海训时消耗太大了，火药也不充足。”梅里尔提醒道。
荣兵点点头：“去蝴蝶岛补给吧。时间肯定够，咱们比它船快路近，还早走了一天半。切里好几个月没见着小莎拉了，靠岸就赶快去见一面吧。我去唐娜姐家取点存款，顺便再骗点雪茄啤酒啥的，嘿嘿。”
11月18日清晨，“神奇号”缓缓驶进了巴斯特尔港，停泊在深水码头的栈桥边。
半个钟头之后，荣兵快步走近了唐娜家的庭院，隔着铁栅栏门就快乐地喊道：“姐，我回来啦！”
花园里，那个穿着白纱晨袍的背影猛地一震！手中的小银剪刀就掉落在香草丛中了……
==============================================================================================================你让教皇来制定规则，他就用圣经和火刑柱来逼着你买赎罪券！你让国王来制定规则，他就吸天下之膏血餍个人之私欲！你让财阀来制定规则，他就告诉你996是你的福报！——《荣兵日记•荣兵语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