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不堪,血流不止的雪儿虚弱而无力的抱着我,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翻滚着的哀伤和凄凉。
我尖声嘶叫着,雪儿无力地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对我轻嘘一声,然后自嘲的笑了笑,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但她叫我不要出声,我便不会出声的。
那个哑巴杀手缓缓揭开了遮掩着脸面的帽檐,然后我和雪儿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脸上的线条如同雕刻出来的一样清晰和硬朗,早已脱去了三年前那只有小男生才有的稚气和怯弱,已经让人不认识了。
可是那双眼睛,却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刻,灌满了仇恨、悲哀还有绝望,复杂、扭曲而狰狞。
我相信雪儿也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
因为他是陈风。
雪儿看到那张脸和那双眼,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那是无奈的,亦是解脱的,却不甚悲凉和凄迷。
“好,很好,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欠你的,我还了,虽然还没还清,如果还有下辈子,我继续还给你。”说完,她左手微微用力抱紧了我,右手将百合花送到鼻子前,她深深的闻着,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闻到百合花的香味了。
实在可笑,可悲。十年来,她一共收到过14束百合花,她又转手把十四束百合花送给了十四个不一样的人。
只有死人才能收到她的百合花,只有被她亲手杀死的人才有资格收到她的百合花。
“我终归还是把这束百合花送给了我自己。”她浅浅地笑着,笑得那样凄美和感伤。
她深深而贪婪的吸了一口百合花的香味,然后便像头猛兽般扑向了陈风,同时竭尽全力的将那束百合花扔向了无人而空旷的角落里,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剧烈而可怕的爆炸声,坍塌声,尖叫声。
被扑倒在地,被压在雪儿身下的陈风,满脸惊愕的望着雪儿,雪儿凝望着他,温柔而无力的呢喃着:“好好活着,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好好帮我照顾小芸,她是我这一生最后的牵挂。”
说完她便虚软而无力的将头枕在了陈风那狂跳不止的胸脯上面,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嘴角轻绽着一丝安然而又恬美的笑容。
陈风像是噩梦惊醒,急忙抱起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雪儿,向已经破败不堪的咖啡厅外狂奔而去。
我从雪儿的左手中挣脱出来,看见陈风抱着雪儿狂奔而去,也急忙跟上。
陈风将雪儿放在机车后座上坐稳,跨上机车,脱下上衣,卷揉成绳子,将雪儿紧紧地与自己的身体捆绑在一起。
我一个箭步飞上了机车后座,用爪子紧抓住了雪儿的裙子。陈风发动了机车,轰隆隆声中,机车冲出了远方,无数看热闹的人都以为陈风是在救助被炸伤的人。
我紧紧地拽着雪儿的裙子,机车的速度太快,我的整个身体都被抛甩上了空中,可是我不会放开我的爪子的。因为,我会永远跟着雪儿。
雪儿既是我的朋友、亲人,还是我的恩人,我的姐姐。
我虽是一只猫,但她从未当我是猫,她当我是人,她还给我取名小芸。
后来我才知道她曾经有一个妹妹叫小芸,她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十年前他们一起被宋金铭给收养了。宋金铭因为没有孩子,视他们如己出,她们也很乖巧,父女三人过得其乐融融。她们很快就知道了宋金铭是黑社会老大,是这座城里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她们知道什么是黑社会,但一点都不介意,一点也不害怕,因为短短几个月的接触,她们在心里已经将宋金铭当成了爸爸。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一日早上宋金铭带他们去爬爬山,遇到一场围杀,小芸中枪身死当场,宋金铭为了救她也身中两枪,昏迷了两个多月才醒转过来。
宋金铭醒来之后,紧抓着她的手,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一边说一边哭,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那一刻,她心中对于他的怨恨,突然间就消散了。然后她告诉他,她要报仇,她要为妹妹和他报仇。
宋金铭刚开始极为生气,不肯答应,并一再告诫她,一旦走上这条道,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跪下来求他,他无奈之后才答应,他终究是自私的,想为自己找一个接班人。
伤好之后,他便亲自训练她,训练她如何格斗、如何杀人。
五年后,她正式出师了。开始寻找当年杀害妹妹的凶手,一边当杀手帮义夫宋金铭杀人,一年以后,她在他宋金铭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当初的两个凶手。
她挖出了那两个凶手的心脏活祭了妹妹,看着他们的鲜血一滴滴流干,让他们在临死前承受了比她妹妹更加残酷的痛苦和绝望。
而我,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因为受伤而偷吃了一条鱼,不慎被人抓住,不但被打伤一条腿,他们甚至还拿火烧掉了我几挫毛。我的毛是我最为骄傲的资本,因为我的毛洁白胜雪。他们甚至说要剥掉我的皮,做一道叫做龙争虎斗的菜。吓得我惨叫不绝。
雪儿,就在这时候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她是那样的优雅和美丽,在黑夜中,她那双眼睛跟我一样闪闪发光,熠熠生辉,诡魅夺目。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是我的同类。她从那群恶魔手中用一大笔钱换了我,还带我去看兽医,为我疗伤,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我成为了她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亲人和搭档。
因为,她是杀手,所以我也是杀手猫。
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在暗夜里活动的生物,我们如影随行。
五年来,我一共陪着她杀了十一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也算是被她杀的吧,但却是这么多年来,她最后悔做的一件事。
也许这一次,她真的解脱了吧。
其实我知道她活得极累极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