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京城,丞相府,正午时分。
福伯正端着一些饭菜站在上官植的房门前,敲着房门颇为焦急说道:“少爷,自林明死后,这三天你都没吃过东西。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出来吃点吧。”等了老半天,房中并没有回应,要不是福伯能听见里面的呼吸声,他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早就没有人了。
“唉。少爷得罪了。”福伯一声叹息,轻轻向前一推,只听一声“咔嚓”,这六七十岁的福伯竟将门闩给推折了,原来这其貌不扬的福伯竟是一位顶尖高手。门被推开后,福伯端着饭菜迈进上官植的房间,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后。福伯看见上官植蜷缩在床上,便走向前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上官植的后背,轻声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应该就此颓废下去才是啊。”
眼看劝上官植无用,福伯也只得连连叹气。忽然福伯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好似在感应什么,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少爷,陛下来到府外了。”上官植明显抽动了一下,但是却依旧没有起身。福伯摇了摇头,便独自离开前往大堂了。
福伯去到大堂后,只见上位坐着一个身穿玄服袍子的男人,年龄约莫三十五、六岁左右,旁边坐着的则是黄霸公。福伯看见男人立马下跪,请安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岁。”原来这男人正是大虞朝的皇帝。虞皇笑着说道:“福伯,无须多礼。多年未见,身体可好?”
“有劳陛下挂心,老奴身子骨还算健朗。”
“福伯,植儿呢?”黄霸公见上官植没来,有些不快的问道。
“回老爷,少爷他...”福伯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虞皇摆了摆手,笑道:“莫生气,我们一同去看看这咱们大虞朝最年轻的九卿之一吧。”黄霸公遵命起身带虞皇往上官植的房间走去,福伯没有跟去。
不一会儿,虞皇与黄霸公二人来到上官植房门前,刚刚被福伯拍开的门依旧大开着。二人走进房间,此时上官植依旧蜷缩在床上,黄霸公压抑着怒气,缓缓说道:“植儿,陛下来看你了,还不起身拜见?”却见上官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黄霸公右手握紧了拳头,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争气!林明舍命救你真是......”
虞皇见黄霸公越说越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急忙打断他,说道:“植儿也不好受,老黄你就少说两句吧。”黄霸公重重的“哼”了一声,甩手走出房间。
虞皇见黄霸公走出去后,坐到上官植床边,轻声说道:“你义父从小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但是你要明白,孤王封你九卿,可不是因为你算孤王的子侄。孤王是看重你的才华,相信你能为大虞朝的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道是孤王看走眼了?你要为一个林明,放弃整个大虞的百姓?”
见上官植还是没有回应,虞皇心中凉了半截,走到房门正欲离开时。上官植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陛下费心了。臣会尽快调整过来。只是微臣自幼在林明大哥的护佑下长大,这次林明大哥更是豁出性命救了微臣,微臣...我实在是情难自控。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爆发,害了林明大哥的性命。”
虞皇听完上官植的话,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他知道上官植很快就能走出来,雄鹰终会展翅高飞,一时的困境不算什么,真正的强者终会打破困境,谱写自己的传奇。
黄霸公看见虞皇脸上露出笑容的走出来,便对虞皇指了指上官植的房间,虞皇点了点头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出声,并肩走回前厅。
自大元帝国于千百年前灭国后,身处南方的虞皇祖唐爻与三个好兄弟黄元恭、皇甫守一、刘珅,四人举兵起义,最后终于在南方建立了大虞朝,三人共举唐爻为帝。唐爻称帝后,他便封三位好兄弟世袭大虞朝的三公之位,丞相、太尉、御史。
每代虞皇被立为太子后均需在三公府上各住一段时间已是传统,一来为得便是让太子与下一代三公培养感情;二来也是加强四家下一代得联系;三来则是考察他们的下一代是否依然配得上这三公之位。
故当朝虞皇对三公府邸以及府中老人也是极为熟悉。
待到虞皇回宫后,黄霸公回到书房,调整好心态的上官植便也去书房。
黄霸公直勾勾的看着上官植,脸上已不见愤怒,但却是一言不发。上官植弯腰行礼说道:“义父......”
黄霸公举起右手打断上官植的话,平淡地说道:“我已差人将林明安葬。我听那新任捕头萧若风说,他赶到的时候在场就只剩你一个人活着。你有什么想跟为父说的吗?”于是,上官植便一边回忆一边说起当时的情况。
上官植看着钱英甩开死去的林明,悲从心起的怒吼着。钱英嘲笑着向上官植走去,边说道:“不用悲戚,咱家一会儿送你去与他相会。”说罢,身形一闪,速度提升,一掌击出如狂潮骇浪般向上官植喷涌而去,上官植此时心中被复仇二字填满,暴怒之下,竟不躲闪反而起身反抗,全身功力聚于手掌。
两人双掌接触,钱英以压倒性的实力将上官植打得倒退,直到撞到墙壁。上官植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受了内伤。钱英像玩弄猎物一般,并未使出全力,得意的说道:“老实说,咱家从未想过能像现在这么强大。哦,你不用害怕,我最多只用半成功力,陪你好好玩玩。哈哈...”
上官植痛苦的握紧了右手,剧痛与被碾压,使得上官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要想办法破局。钱英似乎太过得意忘形,自顾自的说道:“知道咱家为何能在短时间变的这么强吗?”上官植只希望张子方能察觉到他们出事从而找来援兵,便顺着钱英的话,拖延时间的问道:“确实有些好奇。”
许是钱英压抑的太久,这个秘密藏得太久,而现在的局势完全是他占优势,便解释了起来。
“妙手摘星司徒越,听说过吧?三个月前有人找到他,让他从御史府偷走三圣杯。那人便是赵境,他嗜武成痴,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说,三圣杯乃是神物,用盛朝露,可助长功力。哈哈哈,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咱家。”钱英嗤笑道。
“没想到三圣杯是被你们给偷了。”上官植暗中调理内息,平静说道。钱英不屑的看着上官植,仿佛看穿了一般,说道:“赵境那蠢货,三个月用三圣杯,勉强将玄阴劲练到小成境界,他肯定没想到最后却成就了咱家。哈哈哈......”
上官植脑袋疯狂运转,问道:“那程功呢?只是欠你们一些银两,你也不想缺钱的人,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钱英止住了笑声,目光变得阴鸷,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罪该万死!”却也不再解释,眼神转变,目光冷冽。上官植心里明白,接下来钱英出手将不会再留情,愤怒与焦急的情绪掺杂,忽感右手凭空一般生出一股力量,在右手食指不断凝聚,或许是生是死,成败在此一举。但现在上官植手上的力量还未凝聚完全,钱英便已身形忽动,欺身向前。
“住手”,一声暴喝从上空传来,钱英身形一顿扭头,与上官植同时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萧若风。只见萧若风抽出腰中捕快所用的寻常腰刀,挥手间便是一道刀气向钱英斩去,钱英急停,转身双手一合十,硬生生将萧若风的刀气夹散。萧若风见状瞳孔紧缩,不敢置信,这一刀虽然不是他十成功力的一刀,却也用上了八成力,而眼前此人毫无防备之下,竟还能硬生生挡住。
萧若风暗叫一声,“不好”,是一流高手,虞京城作为大虞朝的京都,每个一流及以上的高手入城都是要到巡捕房做登记。萧若风只觉此人眼生,要么是偷偷进城,要么就是刚突破不久。
钱英不快道:“又一个急着来送死?”
“破”!
钱英霎时间只觉得心口有些凉,一脸不可思议转身却看见上官植右手食指直指着自己的心脏处,随后他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心脏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所贯穿。慢慢的钱英只感觉失去力气,不由自主的双膝跪了下来,最后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上官植也失去力气一般趴倒下来,直到萧若风上前才发现上官植已经昏死过去。
上官植说完自己昏迷前记得的事后,无心的说道:“我的武功境界还是那般低微,但那股力量却是不知道从何而来。”黄霸公听完上官植的话,原本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声音有些兴奋的问道:“那股力量...总之,是种什么感觉?”
上官植细细回想道:“凭空出现的感觉,右手食指只觉得很热,能量没有发泄出去的时候,只感觉光凭食指都能戳破一块生铁一般。”黄霸公听完,好像得到确认一般,一时激动竟将陶瓷做的茶杯捏碎。
上官植有些惊讶道:“义父,你......”
“没事,没事,不打紧。”黄霸公边说边用手扫去沾在衣服上的茶水,“植儿,你先下去,今夜子时来书房,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上官植虽然很好奇,不知道义父要告诉他什么,但他现在也没追问。上官植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看看林明,以及去巡捕房了解一下这次事件的结果。
验尸房。
张子方看着眼前的尸体,正是李思。经张子方检查后,可以判定李思死于自缢,张子方喃喃说道:“生命这么宝贵,这是何苦呢?各人造业各人担,师傅你说是吧?”却见苏南丰抱着酒壶,趴在桌子上没有给张子方回答。张子方看了一眼已经醉倒的师傅,随后便将苏南丰扶回房间,正欲离开时,却听见苏南丰似乎在说梦话,“人都有生与死,两种欲。如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冷了添衣、热了吹风等等,都是求生欲的表现。当求死欲强过求生欲,自然而然也就自杀了。绝望、愧疚、痛苦等都会最大限度放大人的求死欲。平常人也会时常幻想自己死亡,但这种平常时刻人的求生欲会起作用,让人觉得生命可贵...”
张子方站在门口,静静的听完苏南丰的梦话后,若有所思,深深鞠了一躬后轻手轻脚的将门关掉。张子方站在院子之中,低声说道:“欲吗?”说罢,抬头望了望天,又摇了摇头。
林明墓前。
上官植看着林明的墓碑,脸上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林大哥,我把义父珍藏的好酒偷来了,我记得你惦记很久了吧?”说着便揭开了盖子,拿出两个杯子,分别各倒了一杯。上官植一手拿起一杯,然后一杯自己喝了,一杯倒在墓前。
“哈,阿植,你居然偷偷跟林大哥喝酒,被我抓到了。”上官植背后传来张子方的声音。上官植笑着转向张子方说道:“子方,算你来得巧。这好酒可不常见。”然后掏出了第三个杯子,并倒了一杯递给张子方。两人一人一杯,期间也不忘倒给林明。
“萧若风继任林大哥的职位了。你知道吗?”张子方将酒一口闷后说道。
“听说了。程功的案子结果出来了吗?”
“结束了。一会儿去给萧捕头祝贺,再让他详细给你说说?”
“好。”
傍晚时分,上官植与张子方一同往巡捕房方向走去。远远地上官植二人便看见萧若风的身影,大声说道:“萧捕头,得请客啊!”萧若风闻声抬头,正见上官植与张子方二人迎面走来,回以笑容道:“见过上官大人,张仵作。”三人便结伴前往友间客栈,期间萧若风也向上官植汇报了程功案的始末。
据李思交代,赵境与钱英堪称武痴,常在一起练功。半年前,赵境无意间从一本野史中看到,有一神物名为三圣杯,日盛朝露,满之则饮,可长功力。赵境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打听到这个神物的下落,就在大虞朝刘御史的府上。于是,赵境又花了大把时间与大价钱终是找到司徒越,并请司徒越为他盗来三圣杯。司徒越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神偷,仅一个晚上便将三圣杯放到赵境房中。
赵境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便按野史里记载每天都暗中用三圣杯去承接朝露,果然仅一个月的时间,赵境的武功大有长进,后来赵境这个秘密被钱英发现,后来两人便一同使用这三圣杯。
而钱英更是不知从何学到那《偷天换日》邪功,可能是练功不得要领,伤了自身,绝了育。可能是从那时起,钱英的心境产生了变化。钱英是第一个敏锐察觉出妻子异样的人,经过他暗中调查后,钱英得到了一个令他彻底崩溃的真相,他的妻子与程功有染。但钱英没有马上发作,且还发现与程功有染的不止他的妻子还有赵境的妻子。于是钱英暗中设下圈套,让赵境发现并且借刀杀人。
赵境“偶然”发现妻子,准备了展阳神汤的药材,但是自己从未饮过此汤,便暗中跟随妻子行踪。最后,赵境来到程功屋前,还偷看到妻子将他的账簿给了程功,赵境恼羞成怒。第二日,与其他三人“假装”与程功偶遇,并索取欠款。程功因得到赵境家的账簿,喜不自胜,只觉得扳倒赵家指日可待。
赵境看着程功喜出望外的表情,心中愤怒更盛,鬼使神差的便用已有小成的玄阴劲打死了程功。后来赵境暗中以一百两的价格,请好兄弟李思,深夜潜入程功家替他取走账簿,助他摆脱嫌疑。
赵境三人结伴到孙仁家,此刻的赵境犹如清醒般,将一切全盘托出,因为他自认眼前三人是他的好兄弟。岂料孙仁得知一切后,想先虚与委蛇的安抚他,然后再去官府检举,可惜却被钱英看破。
自钱英练了邪功后就变得偏执、残忍、嗜杀,早已走火入魔。钱英夜间潜回孙仁家,以偷天换日的功法吸干了孙仁的功力,最后伪造孙仁畏罪自杀的假象。
最后李思知道一切后,便在钱英死后第三天自缢在家中,后来捕快将李思遗体送到验尸房,经由张子方检验。说着,三人来到友间客栈,点了些酒菜。
过了不知几个时辰,上官植看着喝醉的萧若风,萧若风则是左顾右盼,然后嘴里不清不楚的问着:“子...子方呢?”
“他说需要回去泡药浴,就先行一步了。”上官植也不知道萧若风听到了没有,笑道,“没想到,萧捕头的酒量这么差。走吧,回去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扶萧若风。
萧若风挣开上官植的手,醉眼朦胧自顾自的说道:“上官...上官大人,你之前不是问我,地煞军解散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