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入弦久久的跪在地上,他的腰间系着白色的粗布,烧尽的纸钱灰烬正随风而舞。
像是正远去的亲人的灵魂,在与他说出不舍的告别。 他依然将头埋得很低,是想最后感受一下那天人两隔的温暖吧。只是那瑟瑟的秋风已然将那温暖吹散,剩下的便是天人两隔。
有些时候,人是没有机会做出选择的。就像是徐入弦,他何曾不想同亲人一道而去,那怕是那怕人的地狱又有何惧?只是他活下了,他便要为徐家村这127口人而活。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将无助,将孤独一扫而空。眼中得泪水不再,只有仇恨长留,只是仇恨又该找谁复?
“弦”
“谁?”
碧落身形一闪,手中仙剑便要出鞘。
“师姐且慢。”
徐入弦连忙转身,见楚客悲衣衫破碎,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是他最为要好的玩伴,楚客悲身世孤苦,唯独徐入弦是他这生最为信任之人。或许是因为劳累,也或许是因为激动。楚客悲晕倒在了徐入弦的怀里。
直到傍晚时分,楚客悲才从一堆火光旁边醒来。扑鼻的香味,在火堆上散开。碧柔正将手中的野兔缓缓的翻转烧烤着。
见楚客悲醒来,碧柔温柔一笑,柔声询问他的情况。多年前,楚客悲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之人,如今再遭受此等变故,更是成为了一个冰冷到了极点之人。
碧柔没在意,她撕下一直兔腿递给楚客悲。楚客悲盯着兔腿却没有伸手来接。
“客悲,碧柔姐姐是虚阳山的仙人,是好人。”
听到徐入弦的话语,楚客悲才接过兔腿。狼吞虎咽了起来,他已经五天六夜没有进食了。百余里距离,这个滴水未进的孩子是如何回到徐家村的,没有人知晓。只是作为旁观者的碧柔见状,心中也是隐隐的泛起疼痛。
“客悲,徐家村没有,等明日头七后,我便带你离开。寻仇人,复仇。” 闻言,楚客悲顿了一下。又将兔腿大口的啃食起来,只是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断崖的中断处,如同神人在此处开辟了一个断台。断台凌空而立,像是被身下浓厚的云层托起一般。断台不大却是鸟语花香,在断台上一棵古老的桑树突兀的生长着着,桑树几乎将整个断台全部占据,足有两三百丈之高。
在桑树的根部,有一个是一个丈许来高的树洞。苦行站在了树洞的门口,她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对山洞中的人诉说。
“悠悠岁月,百载难回,师姐,多谢你能出手救下爱徒。”
苦行的话语后,从树洞中走出了以为白发苍苍的女人。此人像是天生便不苟言笑,面容也是沧桑之极。
只见她伸出了一只犹如枯树一般粗糙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花白的头发后。单手一招,巨大的桑树上便飘然落下了几瓣花瓣。白发女子虚空一抓,那飘落的花瓣便落在了她的手中。
随后她轻轻的抚摸了花瓣一会,将花瓣放进了身边一个石桌之上放置的茶壶之中。老人又缓慢的往两个茶壶里倒进了一些茶水说道: “佛家说,入大圣者,非大凡之人。然大凡之人便有私欲情感的,那长生之道是修道之人毕生的追求,但真能长生后,便真是我等所想要的吗?我苦候在这断崖之上,百年有余。若不是当年虚阳变故,我也不用苦守这百年之苦。苦行主事,喝完这杯茶便离去吧。”
“咳咳咳”
话语后,老人竟是有些弱不禁风一般的咳嗽了起来。
“师姐,百余年了,你该放下了。”
闻言,那老人的脸上竟是闪过了一丝凶戾。随后消失不见,换上的依然是那苍白的脸庞。
“主事,此处没有什么师姐,只有一个叫老奴的人。我守候在这断崖之上,是何缘由你清楚得很,敢问主事,换做是你,可愿意就此放下。换做是你,可愿意在这断崖之上苦苦守候百年之久。”
“我”
苦行将没有说完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不知是对这位名为老奴的人倍感同情?还是她的经历有让人想象不到之苦,亦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类人。
“救下那丫头,是我念在大家同门一场。老奴也不会再出手第二次,苦行主事请回吧。咳咳咳”
又一阵咳嗽声后,老奴缓慢的走进了山洞。或许只有他才是真正看破尘世的人吧?亦或许是他的执念更深,情愿在这断崖之巅度着孤独的余生。没人知晓,也没人过问,只有苦行会在闲暇之余前来,而他们所交流的也无非是短短的几言而已。
“你,还恨他?”
老奴的身体一震,随之停留了片刻,又一次朝洞中走去。
“老奴早已风烛残年,也早是那死去之人,我放不下的是心中的仇恨。是对你的仇恨。”
话语之后,断崖之上又一次陷入了宁静之中。苦行久久的站立在了树洞之前,看着石桌上那杯泛着微黄的茶水。苦行将其缓慢的端了起来,将茶水一饮而尽后,苦行身下光芒大作消失在了夜空的尽头。
徐家村,楚客悲的腰间也系上了白布。他们深深的在破旧的山庙前磕了三个响头后,又起身向碧柔行礼致谢。 “徐入弦此间事了,你二人如今作何打算?将何去何从?”,碧柔有些心疼的问着他们。
碧柔心中虽多有不忍,也在下山的时候接受到了师傅的命令。这样多此的一问,无非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二人的口中套出一些虚实来。 作何打算?这个从来就不曾落到徐入弦头上的问题。如今却像千斤重力压在他们的身上。
“四海为家,报仇雪恨。”
徐入弦的言语的声音不大,却是说得连碧柔这样的修道之人都不禁生出了些许的凉意。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两个将要屠戮天下的恶魔。
“如今世道混乱,魔教更是横行。你们两相差不过两三岁的孩童,又怎么能立足于这世道呢?且师傅吩咐我将你带回山中,她定是有妥善安排你等之处。” 闻言,楚客悲楞了一下。然而也就是他这样的动作,不经意间自是引起了碧柔的怀疑,于是又开口向二人问了一句:“莫非,你二人已有了去处?” 徐入弦苦笑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静虚峰大殿之外,那许多的飞鱼在水中欢快的游着,不时的跃出水面。他们只要知晓自己开心,那是能顾及别人感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