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ug,毒品。
黎清听到这个词有点惊讶,随后又冷静下来。随即想了下,大概这是外国警察都会问的常规问题吧,毕竟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嘛。
什方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手掌搓了搓腿,两只脚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低下眼帘小声讲了句:“这我不知道。"
黎清觉得,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有一点儿紧张无措和不自然,可又说不出来太多。
大概,毒品这两个字离黎清的生活太远了,他是成长于普通家庭,是一路按部就班上学上班的普通人,本来还准备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没有什么机会行差踏错。看什方回答完,黎清就没再去想。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有点丰腴的穿着制服的白人女警察,她拿着一张照片和记录本走到黎清面前。
女警官首先问了黎清能不能说英语,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开始问黎清问题。
问了黎清的姓名和身份,看了下他的护照,对着护照上的照片,核实了一下。
然后女警官把照片摆在黎清面前,问道:“你认不认识照片里面的这个人?”
黎清接过照片,这时才第一次仔仔细细看清照片里的男人。清瘦,脸型略长,双鬓有隐隐的白霜,眼神烁烁,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黎清凭借昨天中午那一面之缘,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他告诉警察,“这是西餐厅的老板,我昨天的午餐在那家店吃的,见过他一面。”
“你昨天中午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怎么样?是否正常?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是否健康?”女警官问黎清。
黎清歪了歪脑袋,陷入回忆。
“他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什么生病的感觉。”
“你确定吗?”女警官追问。
“这我不敢说,我大概进餐厅不到半小时的时候,他就出去了,一直到我吃完午餐离开,我都没有见过他回来。”黎清回答道。
女警官听闻,记录了下来。
“那么,你昨天中午吃过午餐后都做过些什么?”
“吃过午餐,我回酒店休息片刻,然后一直在湖边散步。再之后,我偶遇了朋友,我们一起吃晚餐,他留宿了我住的酒店。”
“是他吗?”女警指了指什方。
“没错,是他。”
警察随后问了黎清,几号入境的新西兰,旅行计划是什么等等一些常规问题,又仔细看了看黎清护照上的签证页和入境日期盖戳。
详细做了记录,然后她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什方那边也差不多问完了。末了的时候,Jack 把手中询问笔录的内容递给什方看,如果没有问题,让他签字做确定。
并且告诉什方,最好不要离开本地,因为以后随时有可能还需要回来警局做询问。
什方连忙答应了。
询问大概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黎清和什方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遇到了一个人,是在隔壁房间同样做询问笔录的店里服务生。
黎清站得有点远,留什方和他单独聊了两句,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互相拍了拍肩膀,又安慰对方几句,就道了别。
出了警局,已经是正午时分,黎清和什方一上午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可没人觉得饿。
黎清先看了看时间,然后问什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方没言语,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黎清叹了口气,心道,估计是吓傻了:“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说。”
什方缓过神,看了看黎清的眼睛:“我,我吃不下,哥,我想先回趟家里,我,我有点累。”
黎清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别害怕,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我也先回旅馆休息一下。”
“好的,谢谢你,哥。”
目送什方走后,黎清步行往旅馆走去,路过三明治店,他给自己买了份简单的套餐,一边走着一边吃完了。
回到了旅馆。好累啊!宿醉,恐惧,紧张,惊讶,加上折腾这一上午,疲惫在此刻才排山倒海般向黎清压来,让他无从思考。
他倒头便睡。
他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黎清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什方已经发来了六七条微信,约他吃晚餐。他急忙回复了,然后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晚餐是两个人随便找了门口的一家披萨店解决。
什方还是心不在焉的,黎清也理解。毕竟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他自己都懵了,更何况什方年纪又小,怕是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
一边吃,黎清一边告诉什方:“我是从基督城开始的南岛自驾游,沿着逆时针方向。皇后镇、库克山、福克斯冰川等一些热门景点都去过了,本来准备去但尼丁和蒂卡波湖转转。”
“不过出了这档子事,我很意外,也没什么心情再去逛了。”
黎清摆弄了下手里的吸管:“我可以留在 Wanaka 陪你几天。”
什方不知是不记得黎清之前骗他说要去皇后镇,还是那时候压根就没仔细听。听到黎清愿意主动留下来陪自己,连忙同意了:“好好好,那太好了。”
迟疑了一阵,他问黎清:“我可不可以去旅馆跟你同住?我,我有点害怕,不想回自己租的房子住。”
没等黎清回答,他又想了一下,低下了头:“其实我可以带你回我租的房子里住,可是有一起合租的室友,可能不太方便。但是住你的房间,我可以分担旅馆费用的!”
黎清连忙挥了挥手,“不用!不用!不用你付。你来住就好啦,没问题。”
自己毕竟年长什方几岁,照顾他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回国的机票是十天后,可以在镇上多呆几天。
吃完饭,什方表示要回去取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骑着单车走了。
黎清沿着街道,慢慢的往旅馆方向走去。
走到湖边,黎清看到湖滩上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夜未深,湖边有人戏水,有人遛狗,还有人喂鸭子,煞是热闹。
他在湖边驻足,有点恍然,彼时才清醒一点。
一天之隔,怎么自己就遇到了这么失常的事情?
这在他二十多年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中,甚至比他临结婚之际被飞掉来得更失常一点,不问来路,不知归处,杂乱无章。
仿佛序章开启,一脚入梦。
他主动留下来陪什方,可能是内心里涌动出的那么一股子英雄主义情结。
他觉得自己帮助什方,自己是被需要的,是有价值的。而不是那个不被父亲重视,被未婚妻弃掉,被同事和情敌嘲笑的可怜之人。
他甚至内心里有点兴奋的小火花,这种兴奋源自于对这起事件的猎奇。但更多的还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在此刻可以做一个英雄,一个救赎者。
或者只是一盏小小的微光,可以短暂的照亮一下什方,也是好的。
夜风呢喃,心思暗自藏入这无边夜色之中。
天黑透的时候,什方回到了旅馆,他看上去很疲惫。
洗完澡,黎清想跟他聊上几句,安慰他一下。
“你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倒?”
“还好,不过,事情确实有点突然......”什方说。
“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准备去哪?”黎清问。
“嗯......再等等吧,我再想想。或许,我还能在这个镇上再找到一份工作。”什方幽幽的回答。
黎清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还愿意留在这个镇上。斟酌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什方沉默了一阵,回答:“我也不知道,警察一丁点也不肯透露。”
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多说什么。
黑暗之中,两个人好像各有心思,这心思揉进月色里,没有回音。
充实又慌乱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挤在这一张小小的双人床上睡着了。
半夜时分,黎清好像隐隐地听到什方在洗手间和什么人打着电话,声音有点大,好像是在争吵。
他前一夜就没有睡好,白天的询问又格外费神,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清晨,黎清还没有醒,就被一阵短促有力的敲门声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什方已经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几岁,华人模样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头发有点乱糟糟,掺着不少白发,方脸,皮肤略黑,后半截眉毛已经稀疏,薄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看起来给人一种压迫感,眼神凌厉。
他深深的看了看什方的脸,又往屋子里迅速的扫视了一圈,眼神停留在黎清脸上。
“你们俩,谁是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