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韩师兄
小烟晚上自然是没有机会去酒吧了，因为方思远发信息让所有的刑警队员回警局开会，只能用这种办法把她给拘在局里，不然酒吧里还说不定有什么危险等着她呢。
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方思远把大家都叫回来，但是却不露面，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而小烟，就这么盯着微信里孟云天的对话框，也不知道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禁闭室里冷不冷，晚上能不能好好睡一觉。
“师姐，你说孟队，会不会。”郭小亮没想到自己刚来了没几天，自己的领导就给关到禁闭室去了。
“不会。”小烟厉声打断他，现在她可是心情极差，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用眼神警告郭小亮现在别来招惹她。
“师姐，我还没说完呢。”
“没说完，就把话给我憋在心里。”小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同事，这刑警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真的不知道是谁那么利欲熏心，竟然能出卖自己的战友，这要在战争年代，妥妥的就是叛徒。
“哦，我知道了，师姐，你别担心。”郭小亮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在电脑上整理着什么。
不一会儿，小烟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郭小亮发来的一个文档，小烟打开，竟然是郭小亮私下里整理刑警队里所有队员的个人资料，包括家庭信息和个人履历。
“你怎么整理这个？”小烟给郭小亮发了一条信息。
“昨天孟队出事儿，我就猜到咱们刑警队肯定是有人不纯洁了，但是或者他有苦衷呢，而且要调查的话，也得私下调查，我就把大家的资料整理了一分，师姐你可以做个参考，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
小烟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暖意，起码现在除了方副队，还有人值得自己信任。
另一边，肖局长办公室里，楼建明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喝茶，而他的对面，是心烦意乱的肖局长，办公室有个人，肖文哲总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这一下午都浑身不得劲儿。
“楼主任，您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理，有事儿，您就说事儿，没事儿的话，我要到外面一趟了。”肖文哲明显有些恼怒，这一下午，就光看着老头在这儿喝茶了，但是又没办法撵他走。
“你正常工作你的，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是故地重游一下，这儿可是我原来的办公室啊，我就在这儿坐坐怎么了嘛。”楼建明丝毫没有理会肖文哲的怒气，反而是笑嘻嘻地看着他。
“师父，你是不是因为孟云天的事儿来的啊？如果是这件事，我没办法，如果我为他开脱了，那么以后所有人都可以不理会上级下达的命令了，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说，我就只是让他不要再继续查这件案子了，也没有给他很严厉的处分。”肖文哲太清楚自己师父的脾气了，他站起身来，坐在师父旁边的沙发上。
“你有没有给他处分，现在全局上下都看着呢，堂堂刑警队队长，现在坐在禁闭室里写检查，你说别人看了，这是什么事儿，难道在办案过程中，有点突发奇想的点子都不可以了么？”
在肖文哲听来，师父这话感觉不像是在求情，反而像是在火上浇油一般。
“突然奇想？那也得和上边汇报了吧，欧若拉是什么地方，我觉得很多人都应该知道。”肖文哲突然直直地盯着楼建明。
“是什么地方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难道你经常去么？”楼建明又喝了口茶，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师父，您真的不知道么？”肖文哲看了看自己师父的表情，却是一丝破绽都没有。
“我不知道，好吧，这也不早了，我就问你，孟云天，你打算怎么处理？”楼建明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盖上杯盖，就这么盯着自己的徒弟。
“师父，您就别插手这件事了，我自有打算。”肖文哲此刻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今天的试探，师父竟然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反而是自己这边有点着慌了。
“那我就不管了，这件事的处理，关系到你在干警们心中的形象，我也是为你能在局里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做打算，如果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楼建明站起身来，把茶杯放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塑料袋里。
“师父，您当了这么多年局长了，也没有说给自己买个包啊，现在还是用塑料袋装东西啊？”肖文哲看到自己的师父还是如此俭朴，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难道他真的是误会师父了么？
“要什么包啊，塑料袋多省心，丢了也不觉得可惜，拿个包，还得时时刻刻操心，要是遇到有心人，还得劳烦人家惦记着，不是么？”楼建明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送到办公室门口的肖文哲。
“师父，孟云天的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这件事，就不劳烦师父操心了，您就管好档案室里的那些档案就好，把那些个旧案都重新整理一遍，新案子啊，就交给我们新人就好了。要不，也浪费了我想让您安度晚年的一番苦心啊。”
肖文哲也毫不含糊，一股脑将这番话倒了出来。
“好，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啊，我不管了，但你们也都别太出格了。”楼建明说完，一把把门关上，扬长而去。
肖文哲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门锁有没有被碰坏，然后从里面把门反锁上，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拿出一支烟来点上。
自从师兄出事儿之后，他就成了老烟枪，其实事情的经过，他并不是很清楚，当年师兄去做卧底的时候，他还是个实习的小警察。当年警局内部的人，知道韩师兄去做卧底的人并不多，师父算一个，然后就是当年的市局局长靳学农和副局长梁洪武。
他其实就和韩师兄有过一面之缘，自己当时刚来到警队，师父就让他去了一个凶案现场，要去做现场记录，第一次见到那种血腥场面，他吐的昏天黑地，最后胆汁都吐出来了，还险些污染了现场环境，被痕检员一通臭骂。
一边是止不住的恶心，一边是前辈们的对自己的不满，晕头转向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展工作，一直到侦查结束，他都不知道该记录什么。
“来，喝口水吧，第一次都会是这样的。”一个保温杯出现在自己面前，肖文哲有些震惊，一时之间忘了去拿杯子，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带着微笑的脸，他记得自己那天来报到的时候，师父和他说过，这位师兄好像是姓韩，他一时之间不敢确定，但是也不敢去接杯子过来。
“这杯子我没有用过呢，你嫂子刚给我买的，早上已经用开水烫过了，绝对干净。你先漱漱口，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韩松毅以为肖文哲是不习惯用别人的杯子，赶忙和他解释。
“谢，谢谢，谢谢师兄。”因为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准确，为了不得罪人，叫师兄总不会错吧。
“哦，我叫韩松毅，你叫我毅哥就行，杯子就送给你了，你缓一缓，一会儿坐我的车走吧。”
“师兄，我还得回局里，师父让我做的记录，我没有做完，我实在太难受了。”肖文哲突然想到现场那尸体的惨状，又想要吐，但是他的胃里已经空了，弯下腰只是干呕了几下，并没有吐出什么来。
“哦，那个记录啊，没关系，我这儿记录的比较详细，你拿我的本子去整理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你看你，现在脸色多差，走，去吃点东西吧。”
说完，肖文哲的肩膀上就搭上了师兄的胳膊，自己就被强行带离了现场，带去了一家饭点。
那是一顿肖文哲至今都记忆犹新的饭，那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饭，也就是一道青菜，一道蒜薹炒肉外加两碗刀削面。肖文哲感觉自己和好久没有吃饭一样，风卷残云般地将饭菜都打扫干净。
“没关系，你别怕，我第一次出现场啊，比你吐的还厉害呢，我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真的是吓死我了，你比我可厉害多了。看你恢复的这么快，能吃这么多，真是后生可畏啊。”
“真的么？”肖文哲当时还为自己的勇敢自豪了一下，可是后来他才听同事们说，韩师兄还在读警校的时候，就曾经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超强的观察能力，直接锁定了凶手。而并没有发生像师兄自己说的那样，吐到天昏地暗，师兄那时候简直就是警界的一个神话。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师兄说这话的时候，对自己期望的眼神，那是自己第一次和韩师兄聊天，但也是最后一次，他走的时候还说要把杯子洗干净还给师兄，却是再没有机会了。再见到师兄的时候，已经是在追悼会上了，遗像上韩师兄的笑，和当初递给自己杯子，安慰自己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