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依瑞安地图进展之后,司徒文矣便步出了浮云楼,欲要回府,转眼却是看到了罗一孤身一人朝着自己走来。
“文矣!”
眼看罗一微微气喘的模样,便快走几步到他面前问,“走得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一扶着膝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就是来找你的。”
司徒文矣眼眸一动问,“找我?”
罗一咽了一口口水,站直后说,“叔叔已经回去了,我听他说你在王宫就待了一个小时,你怎么也没回去找我呢?”他眼睛一直,问,“啊!你不会忘了今天我还要和你说能够解决边关的这件事吧?”
司徒文矣微微一笑说,“怎么会忘记呢?只是看你和二十七在全神贯注的修习,不想打搅你们而已。”
罗一眉毛一抬,笑说,“你看到了啊。”
司徒文矣看了一眼天色,说,“现在还不到做饭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出来,应该还没吃饭吧。”
罗一摸了摸有些瘪下的肚子,笑说,“是有点饿了,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司徒文矣却是摇头说,“离这里不远有一酒楼,名唤燕回楼,那里厨师的手艺很不错,还没带你吃过,既然出来了,不如就去那里吧。”
罗一点头说,“好啊。”
语罢,便跟随在司徒文矣的身后,绕了两个弯后,便就看见一家四层酒楼。
虽比不上浮云楼的金碧辉煌,却是另有藏金不显的气派端庄。
罗一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自己吃得起的地方,不等靠近,便拉住司徒文矣的胳膊说,“文矣,咱们换个地方吃好了,我看之前路过的那家包子铺就挺不错的。”
司徒文矣看他一眼,笑说,“我只记得你爱吃莲花酥,不记得你还爱吃包子啊。”
“这个……”
罗一一时语塞,本来想着虽然是他提议,但总不能让他请客,但想了想就算是自己请客,身上的钱也都是他给的,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在占便宜。
正好在门厅活动的服务生看到他二人站在门口,只看一眼穿着便知不是常人,便是捧起笑脸走上前问,“两位是要吃饭吗?”
司徒文矣点了点头说,“安排一个独立的单间,我喜欢安静。”
那服务生当即意会,侧身向燕回楼一抬手说,“好的,两位请。”
跟随在服务生身后进到酒楼,登上黑漆木梯,环绕两周到了三楼,选了一间最深处的单间后,他二人便直接入了座。
司徒文矣将桌面上的菜谱递给两眼无措的罗一,说,“小一,你点就好。”
“我点?”罗一怔了一下,微微抬了手,却在服务生那热情的视线下缩回了,对着司徒文矣说,“我对这里不熟悉,还是你来吧。”
司徒文矣微微点头,翻开食谱随意点了几个菜后,又说,“除了这些再来一壶清酒。”
“好的。”
服务生笑着点了点头,确认了一遍司徒文矣点的菜后,直接退了下去。
罗一不解问,“文矣,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司徒文矣淡淡一笑说,“难得有兴致,我也只是小酌两杯而已。”
“倒是让我想起老酒鬼临走之前带的那些酒了”罗一笑说,“文矣你都不知道,上次他刚打开酒盖子,那味道瞬间就出来了,熏得我都睁不开眼睛,小虎更是被熏得差点吐出来了。”
司徒文矣说,“这燕回楼里的酒各有味道,这清酒虽然是酒,味道却很轻薄,很适合像你我这般不善饮酒之人饮用。”
话聊到这里就断了,也不知道是对这附庸风雅的环境不适应,还是司徒文矣的突然沉默让他无所适从,这骤降的气氛着实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干笑两声,罗一问,“文矣,其实来到这里这么久,你都一直和我在一起,也没见你有其他的什么朋友……”
司徒文矣一怔,旋即笑说,“身为律法堂少主,我自然认识许多人的,但是称得上是朋友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罗一好奇问,“可是不应该啊,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才对,长得又好,身家也好,又善良又温柔,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很可靠的人的,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善良……温柔……”司徒文矣沉默半晌,笑说,“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很可靠的人吗?”
罗一点头说,“当然了!”
司徒文矣看着他,脸色一沉,望向窗外的那飘动的云说,“其实……我是有私心在的。”
“私心?”罗一不解,“什么私心?”
司徒文矣沉下一口气说,“你方才说我会有很多人喜欢,其实恰恰相反……”
罗一问,“为什么这样说?”
司徒文矣勉强一笑说,“你在帝都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
“什么词?”
“铁面无情!”
“铁面无情……”罗一呢喃着这四个字,回想在帝都这段时间里确实没怎么听过有人说过这些,眼看见司徒文矣神色难得的严肃庄重,他便是一笑,问,“这是什么,我没听说过啊。”
“这四个字……”司徒文矣一顿,沉目说,“说的就是我。”
“什么?”罗一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这四个字无论是上看下看,左右都和眼前这个人搭不上半点关系,便是一笑说,“文矣,别开玩笑了,这四个字说是那个罗候虽然不太合适,但也没什么错,放到你身上……”
司徒文矣知道他不信,没有说话,而呼吸间两个服务生各端了一份菜,摆上了桌后,便直接开口问,“两位可知道司徒文矣?”
“司徒文矣?是说律法堂的那个少主?”
“没错。”
“那个人啊……”两个服务生面色一沉,对视了一眼说,“不知道您询问这位司徒少主是要做什么?”
司徒文矣淡淡一笑说,“是这样,我有一位朋友,犯了一些罪行,因为不想连累家人想要自首,但是听说那司徒少主不是容情之人,所以……”
“那可不是,那司徒家的少主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
另一个服务生摇了下头,叹气说,“客人,不知道您的这位朋友犯了什么事,建议换个地方自首吧,既然想要自首那也一定是有悔过之心的,但是要是犯到那位少主手里,那这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罗一紧皱着眉,起身问,“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服务生说,“客人不知道吗?那司徒少主的手段可是很恶毒的,上次就有一个小孩子,因为太饿才偷了人家的钱袋子,结果生生被剁了三根指头!”
“什——!”
司徒文矣看到罗一震惊的模样,眼神已有几分黯然。
另一个服务生说,“还不止如此,上次那个宋寡妇遭人侮辱却没有证据,后来亲自报了仇,反而却被判了死刑,人现在就在牢里关着,听说都疯了。”
另一个服务生刚要搭话,司徒文矣面露微笑,直接打断他们说,“多谢两位了。”
他二人反应过来,立马闭上了嘴,转身就离开了单间。
罗一呆滞的坐在了凳子上,来回反复的去想,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司徒文矣看他一眼,也回到了位置上,开口问,“你已经听到了……还是不信吗?”
“嗯……我听到了,可是……”
罗一沉默良久后,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他,低头说,“可是,我所认识的你,不是如此残忍,如此冷血的……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如此的……”
也不知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还是根本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罗一虽然这样说,却是不敢抬起头看着他。
司徒文矣沉眸,没有言语什么,直至服务生将最后的菜和清酒以及餐具都摆上桌后,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到罗一的盘中说,“那偷盗的孩子年纪十岁,斩他手指是三个月前,而在此前他已多次犯案……”
“那孩子第一次犯案便被抓住,了解到他的情况,便由帝国出资助他念学,可那孩子不思进取,屡次不听教导不说还习惯惹是生非,决定斩他手指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十几次的前科……”
“可根据最近的调查,那孩子依旧在行盗窃之事,只是这次圆滑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罗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问,“那另一个呢?”
“她的确是个可怜人……”司徒文矣叹下一口气说,“当时她来律法堂状告对方有轻薄行径,可经过验身以及现场查证,均没有发现迹象,而对方同样也有不在场证明,因此无法断罪……”
“但是她杀对方的时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铁证如山,无法脱罪,在牢狱内因为觉得大仇得报,这才得了疯病……”
罗一看着自己面前瓷盘上的肉块,皱眉说,“怎么会是这样……”
司徒文矣动了一下筷子说,“现在,你还觉得,我配不上铁面无情这四个字吗?”
罗一沉默着,却是摇了摇头说,“即便是现在听到了那些,可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那个温柔又善良的文矣。”
司徒文矣问,“为什么?”
罗一沉思说,“那个小孩就不说了,要是剑宗有这样的弟子,落到辛泽那个老古板手里恐怕两只手就全都没了,至于另一个……”
他抬起头,对上司徒文矣的视线说,“那也是无可奈何不是吗?要是那个人能够聪明一些,在欺负她的人身上留下一些痕迹,这样也算是有了证据,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司徒文矣却是摇头说,“哪里会有这么简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人,在一个懂得使用魂力的凶徒面前,害怕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归根究底,还是我见的太少了……”罗一叹了一口气,笑说,“文矣,我还是觉得,铁面无情这四个字不适合你。”
司徒文矣目光一柔,问,“为什么?”
一声苦笑,罗一说,“其实仔细想想,我也算是一个在铁证这座大山里逃跑的罪犯,而帮助我逃离这座大山的人不就是你吗?”
他一顿,继续说,“这样去看的话,你明明就是徇私枉法,哪里还当得铁面无情这四个字了。”
“那是因为……”司徒文矣盯着他说,“你是特别的……”
“啊?”罗一心中一惊,不过想想自己这一路的遭遇,也确实是够特别的了。
旋即就看他倒下一杯酒后,猛喝了下去,然后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罗一心头一慌,想,“他怎么这个表情?说我是特别的,该不会是因为……哎呀!难怪他喝酒,老酒鬼说过,酒壮怂人胆,难道他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