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军很少联系他,上次联络还是在过年时,他想让程斯耀陪他回老家,被程婉严厉拒绝。
木森告诉他大致地址,程斯耀在小区呆了很久,久到不知道自己吸了几盒烟。
烟瘾竟在此时再次复发。
他看到程思军与那个男人走在一起,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他想到程婉在商场里那个笑,拿着他递给的那块纸巾擦汗的微笑。
为什么要毁掉一个女人对于婚姻爱情的全部幻想呢?
小时候外婆每每提起母亲都会叹息,眉头紧皱。
每次她在外婆面前强颜欢笑的模样,是有多累。
那个男人先发现了他,拉扯程思军的袖子,示意他回头。
程思军放开那人的手,局促地站在原地,张嘴就是谎话:“小耀,这是爸爸的同事。”
程斯耀垂下眼眸,手上拿着未燃到末的烟走过去。
“程思军,你要点脸吧。”他的眼神在俩人身上不断扫视,最后将烟头丢在脚边抿灭,他指着烟头对程思军说道:“捡起来。”
“小耀!”程思军皱着眉头看着他。
“小耀,你爸他……”那个男人开口。
“没你事。”程斯耀淡淡的扫他一眼。
男人脸色一白。
“小耀,怎么和叔叔说话呢。”程思军数落他。
“他是我小爸?还是你情人?还是小三?还是你不负责任的见证?还是……”程斯耀一个一个数过去,俩人的脸越来越僵硬。
“别说了。”程思军痛苦的闭上双眼。
“我来捡。”男人说着低下身。
“滚开。”程斯耀推开那人,脸上满是敌意。
那人向后踉跄了一下,堪堪站稳。
程思军担忧的看着那人,也不敢出手去扶。
“捡起来!”程斯耀指着烟头冲着程思军大吼。
程思军哆哆嗦嗦的蹲下身子去捡烟头。
程斯耀带着满身的怒气离开小区,如果为了走上所谓的正常道路而去伤害一位女性,他怎么忍心?
为了传宗接代?
为了脸面?
为了看起来的所谓的正常?
程婉是工具,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他是产物。
一切只是为了男人的私心。
如果他是程婉,他应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孩子?
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他想起与郑以卓看的半截儿戏剧《暗恋桃花源》。
等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走到了郑以卓小区楼下。
他带着满身的烟味儿再次爬上23楼。
他第一次兼职补课的孩子,张泽仁正是张洁的弟弟。
微信上小孩告诉他,他姐姐现在还是单身。
这是他第一次去询问郑以卓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与刚下班回家的郑以卓碰上。
郑以卓双眼熬的通红,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自从那次程斯耀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
“哥,我好差劲。”
差劲的喜欢男人,遗传程思军,把自己母亲逼出了病。
男孩鼻尖额头山全是汗,脸色苍白,看到他后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张嘴还是哑哑的声音。
郑以卓忙上前,把他拉进屋里。
什么生气闹别扭,俩人都顾不得那么多。
程斯耀扑在他的怀里哭的伤心,到灯光下仔细看才发现,他连眼皮上都染上了醉意。
原来是喝了酒的。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郑以卓算是拼凑出了大概事件。
程斯耀哭诉完毕,他一抽一抽的在郑以卓腰侧说道:“哥,我想和你看《暗恋桃花源》。以后,我就和你看不了了。”
“还有那么多时间,怎么就看不了了?”郑以卓摸着他的头顶说道。
程斯耀嘟囔了几句然后彻底睡死过去。
郑以卓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把沙发上的小薄毛毯盖到他身上。
他摸着程斯耀柔软的发,渐渐也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没看成。
等再醒来时,屋里的灯也关了,他躺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摸索着打开灯,跑去以前程斯耀在的屋子,打开门后,空空如也。
他早就应想到的,程斯耀怎么会让他睡沙发,而自己睡床呢?
郑以卓又坐到沙发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他的手在虚空中做抚摸的姿势,想确认刚才是否只是他的一场梦。
低头看到胸前被程斯耀揉皱的衣服,才意识到,那不是梦。
程斯耀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暗恋桃花源》他自己在家看完了。
江滨柳、云之凡、老陶、春花、袁老板。
悲剧中也有另类的圆满。
江滨柳与云之凡各自的家庭,不也是相依共走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吗?
老陶的离开,成就了春花和袁老板。虽然他们并不如他想的幸福美满。
但故事终究是悲剧。
江滨柳在临终之际,他看到了心目中的云之凡。还是那副少女模样,她坐在秋千上慢慢的晃悠,麻花辫飘扬在空中。
他拿着夹满了信的信纸,拼命想要塞到云之凡怀里。可是现实生活中他妻子的叫声,让他在虚幻与现实中摇摆。
最后,信撒了一地。
春花家里桌子上老陶的牌位,不也证明当时春花与老陶的恩爱吗?只是苦于无法生育,俩人之间也生了隔阂。
他呢?
他会是江滨柳吗?
一人等另一人三四年,那些似乎只在虚构的小说世界里出现。
他会是谁呢?
集训前一天,木森给他打电话,嗓子都是哑的。
那边咕咚咕咚,是酒下肚的声音。他接着打了个隔,说道:“分了,祝我单身快乐。”
那天木森说起分手时那副不忍的样子,程斯耀还记得。
他说道:“单身快乐。”
宋云在那天也打来电话,他兴致冲冲地说道:“我追到我女神了!但是她督促我要减肥了。”
程斯耀能猜到宋云笑得腼腆的样子。
这世界,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没有人总是欢喜。
集训走的那天,张智平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儿子长大了。”
程婉哭成了泪人。
程斯耀上前抱住父母,狠狠拥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检票完的那一刻,他才真的觉得结束了。
结束了,他的青春。
郑以卓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要去援疆,他想在走之前见程斯耀一面。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试着把电话打给张叔,问斯耀最近在干吗?
“斯耀啊,这小子当兵去了!”张智平在那边笑得爽朗。
语气中都是抑制不住的自豪。
他挂掉电话,久久站立于桌前。
不就两年吗?
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