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英,是你!”我正在吃着饭,见陈明英端着餐具在我对面座了下来,以前在饭堂很少注意到她,有点意外和惊喜,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嗯了一声,对我客气的笑了笑。
饭堂很大,可容纳几百人同时用餐,里面摆了很多长条铁桌,每条铁桌两边各有一条长铁凳,密密麻麻整个饭堂,只留排队打饭和通往干部餐小房几人宽的空间,此时正当初秋时分,天气仍十分热,饭堂的吊扇根本不解热,仍是热不可耐。
陈明英将一瓶腐豆腐打开,推到我面前:“家乡寄来的,来一点吧。”她示意我。
“不敢吃你的豆腐,”我调侃道,看着她笑。
她不好意思地说:“看你说得,这是腐乳。”
“更不敢抚你的乳。”我顺口说出来,才感到有点轻薄,话出口也收不回来,我有点窘。
她低下头,嗔了一声:“不吃算了。”头低了下去,扒拉着饭。
我偷偷打量着她,身材稍有削廋,扎一马尾辫,一双好看的大眼眼忽闪忽闪的,红扑扑的脸上泛起一层细细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刚是羞的。一张嘴小巧玲珑,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亲一口。
我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她察觉到了,不自在的说:“看什么呀,我脸上又没绣花!”
“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情不自禁的说:“不知道哪个男的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她脸直红到耳根,似有点不高兴,低声说:“不要说这种话,我会生气的。”
“你有什么爱好,能告诉我吗。”我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我喜欢英语,但总是学不会。”
“能跟人用英语对话吗,”我好奇的问,我觉得英语挺难学的,都不在那种环境里,边打工边学更难,能学会吗。
“不太会,我还只会点皮毛。”
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上进,我肃然起敬。
“我不会英语,有机会我给你买一套英语书。”我承诺道。
她急忙说:“不用了,我自己手头上的都没学完。”
“要的,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固执的说。
之后的几天,脑子里总出现她的影子,挥之不去,不得不说,我喜欢上她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去争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前跟女孩子说话都心脏突突的跳,何况是我喜欢的她。
上次饭堂偶尔的碰面,刚开始只把她当一个认识的人,一起进厂,说几句话打个招呼而已。现在竟不敢见她面,饭堂里看到她气都不敢大声喘,感觉呼吸不过气来,躲得远远的才觉顺畅些。
不喜欢孤独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这分明是一种痛苦,我恨自己没用,不敢表白,之前笑李江的痴情,轮到我自己,一样像个傻子。
在爱情方面我是空白的,之前我在一个厂暗恋一个女孩,自感形秽,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看着她被人追求,看着她被别人牵着手在街上走,看着她跟别人一起回家结婚。我的心是酸的,痛不欲生。
几年了,我仍没有长进。
我不能重蹈覆辙,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算了,哪怕遭到拒绝我也要去表达我的感情。
陶然知道我喜欢陈明英,连连点头,说:“你很有眼光,那女孩子不错,不过一个组长正在追她,你得抓点紧。”
平空多出一个情敌,我有点沮丧,没人跟我竟争我都不知能不能有机会,何况这个人还是组长。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了,人家是组长,而我一介布衣,这个厂戴红肩章的男孩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我细想一下,凡带红肩章没女朋友的少得可怜,我的心沉了下去。
陶然给我打气:“那家伙叫黄仕元,跟你差不多高,就是一双大眼睛长得好看,其它方面我看不如你。我觉得你有希望。”
我基本不抱什么希望 ,但又不甘心,还没交战就败下阵来,也说不过去。
“听说你喜欢陈明英,是吗”上班时,曝光组罗素芬笑眯眯的问我,不等我回答,又说:“她跟我是老乡,也是贵州的,你要好好的贿赂贿赂我,我会在她面前说你好话。”
“那是当然。”我笑着点点头,说:“既是这样,麻烦你把这个给她。”我从抽屉里拿出买来的英语教材,递给她。
她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惊讶的说:“呀,这么有心,看来希望很大哦,我一定帮你带到。”
曝光组她另一个老乡陈淑敏都没那么热心,直接跟我说:“陈明英不会喜欢你的,你们俩是不可能的,你不要浪费时间了,何必让她为难。”我本就丝毫底都没有,听她这么说我更觉无望,但想除非我听她亲口对我说,不然我不会放弃。所以对陈淑敏我也只表示尽人事,知天命,她如真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
张燕知道这事,极力要我约她出来好好谈谈,我说我还没准备好,她不奈烦说:“这要什么准备的,都靠临场发挥,你平时那么会写,发挥你正常水平就行了。”不由分说,替我约陈明英下班后到菜场吃饭。
陈明英推辞不过,就要老乡陈淑敏作陪。
下班后,张燕,我,陈明英,陈淑敏向菜场走去,张燕跟她们说着话,我跟着后面,两只脚都不知该怎么迈步,脸发烧,脑袋里空空的,像个傻子一样想逃走。
“我们先看碟吧,”来到菜场碟子铺张燕笑着提议,碟子铺用木板隔成一个个小单间,每个单间一个影碟机,一张长靠椅,只能座两个人。
她拉着陈淑敏选碟子,这样,我就可以和陈明英在一个单间了,她要给我和陈明英有一个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陈淑敏要跟陈明英在一起看,张燕好劝歹劝都不听,张燕也不好勉强。于是对陈淑敏说,我先把碟选好,你等会进来。
张燕进单间前向我使眼色,让我主动要求跟陈明英在一起看。
我脸发烧,结结巴巴的对陈明英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陈明英也很扭捏,问老乡怎么办,陈淑敏生气的说:“我管你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陈明英稍停一会,对我说:“我现在不想看碟。”
“那好,我们去吃饭,可以吗?”我赶紧说。
“不了,我回去算了。”她回绝道。
我极力邀请:“难得出来一次,就吃一次饭,没什么的。”
她看着她老乡,陈淑敏赌气似的说:“随便。”
她才点点头,说:“那……好吧。”
要请就请一个有点档次的餐馆,感觉菜场小店像排档一个,都是敞开的,没有一个像样单间,厂门口那个悦客来饭店因上次看到厨师不讲干净,想想都觉得恶心,也不能去。
我带着她们俩走出菜场,把张燕一个人扔在菜场碟子铺,我心里对张燕不住说抱歉,希望她不要见怪。
她们俩走在后面走,我走在前面,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眼睛盯着前面,都不敢左右看,更不敢跟她们说话,两只脚像灌了铅,都走不稳了。同时想找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餐馆。
真是急死人,沿路竟没看到一家,我平时很少在外吃饭的,很少关注附近有没有餐馆。走了大概一里路仍没看到一家像样的饭馆,我快崩溃了。
我想跟她们说不好意思让她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回过头看,身后已没有她们俩,我脑袋“轰”了一声,急忙往回追一段路,见她俩正在往回走,我紧走几步,在她们后面门不住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往回走了,我没有注意到,我想领你们去一家好一点的地方,这一路上没见到。”
约她们吃饭竟让她们跟丢了,紧张得不敢回头跟她们说一句话,我在她们眼里肯定是个很可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呢。
她们见到我,加快脚步,陈淑敏回过头对我厌恶的喝道:“别跟着我们。”
我脑袋像挨了一记闷棍,像傻子一样呆在当地,半天作声不得。
“你把我扔到菜场算怎么回事呀。”张燕见到我,就一脸不高兴。
我很过意不去,只得说:“陈明英说她不看碟,我就请她吃饭。”
“那你也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呀,”她尽管生气,仍关心的问:“发展得怎么样,聊了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失望的说:“没吃成,走到半路她们就把我给甩了。”
“活该,”张燕兴灾乐祸的笑道:“走就走了,连碟子钱都没给我付,太抠了。”
当时我脑子都乱了,没有想到这些,我连忙道歉。
“你呀,烂泥扶不上墙,不管你了。”她连连摇头:“约出来都能让她跑掉,太没用了。”
我的确没经验,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特别是不熟悉的人。
一些组长过来给我支招,我觉得那些都是损招,没放在心上。一连几天,我都很不安,猜想陈明英对我的印象肯定糟透了,换作是我也会不满意。
不能就这样,我决定给她写一封情书表达我对她的喜欢,就是失败我也算为自己的爱情争取过了,将来也不会留下遗憾。
写好后,我想陈淑敏和她关系比较亲密,就托她交给陈明英,她很不高兴,说我这是在害陈明英,我十分不解,喜欢她就是害她,她究竟怎么了。我叫她放心,说我绝不会伤害她。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接过信。
罗素芬又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满脸堆下笑,然后调皮的说:“陈明英瘦了。”
见她笑得神秘,我也开玩笑道:“不要紧,我会像吹气球一样把她吹大。”
她先是愣了一会,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摇摇头,说:“这个比喻不好,这个比喻不好。”
陈风这时上班经过门边,听见这话,说:“吹她大有什么用,要搞大她的肚子才有用。”
罗素芬打了他一下,笑骂:“你这个流氓。”
一天,陈明英来到我工作的地方,我简直不敢相信,很激动:“你……你来了。”我急忙让座。
她连忙摆摆手,说:“不了,我只是路过,来看看,哎,你怕不怕荣绍民。”
我不明白,但还是回答她说:“没有犯错就用不着怕她。”她点点头,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就去上班了。
后来我为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和荣绍民,谁的“官”大吗,因为荣绍民和黄仕元都有红肩章,而我没有戴,但似乎又很牛,办墙报,做统计,跟办公室有联系。他是不是在衡量我和黄仕元谁能对她的更有保障。
也许,她只是随口一问,而我因为对她太在乎了,而对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过度解读了,在追一个人的时候,不仅容易使人失去理智,也使想像力更夸张。
几天后,陈淑敏递给我一封信,说陈明英给我的,我不知是喜是忧,上班不敢看,下班回到宿舍,洗过澡,爬上床,翻出那封信,用颤抖的手撕开封口,展开信看了起来。
知秋:
你好!谢谢你送给我的书,也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好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接受你的爱,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好女孩了。
你很有才,能写会画,听说墙报笔名也是你我的名字的合写,上面的文章也写得不错,每期我都看了,很喜欢。
我有我自己的苦衷,忘了我吧,如果引起你的痛苦,我会很难过,但我也只能请你原谅。希望你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孩,跟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真心祝福你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明英 写于扬宣
我感到自己很失败,尽管有万分不舍,也不得不放弃,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免得被同事看到笑话,我真想放开声大哭一场或跑到没人的地方大叫大喊一番。
待到心情平复下来,我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我不会再纠缠她,如果不选择我,希望她能找一个家乡人,以后如果被欺负还可往娘家跑,不然,嫁到外地受了委屈找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当我把信给陈淑敏时,她当时就怒了:“跟你说了,叫你别纠缠她你怎么忘了,你找别人吧,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我认真的说:“最后一次,麻烦你了。”她很不情愿的接了过去。
我和她,就这么结束了,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辗转缠绵,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
对陈明英,我跟她没见过几次面,也没什么接触,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场恋爱,但我始终不能释然,像一道不能愈合的伤痕,每当想起心里还是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