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昭飞鸽给乌母主女王的信,女王确实已经收到,但她并未回信,而是书信一封给了淳于躬深。
信中暗道:“淳于昭有意独立门户,金丝笼已关不住大鹏鸟,躬深老儿小心养虎为患!令郎之事,大师已有解决良方,只得以命抵命,儿女非得一人献身于另一人,方可根治此病。”淳于躬深拿到此信不免思索良久,欣喜之余又怒火中烧。心中暗道:“好你个淳于昭,我将你养大,你竟然私自联络女王,不满当前境遇,想要示好,另立门户。那就别怪我无情!我儿若是真能得救,牺牲一个四女儿又何妨!他日我儿痊愈,定寻得良方,生下一子,继承我淳于血脉,光耀仓公派门楣!说到底,淳于昭你终究是不姓淳于,我怎可让这百年的仓公基业落入他姓之手!”想罢,淳于躬深手捋银髯,向后院走去。
淳于躬深来到四夫人厢房,看着卧于床榻上的四女儿,不禁心中酸楚。魏婆子见老太爷进来,忙搬了把太师椅,放于床边。示意是否要叫醒四夫人,老太爷一摆手,莫要出声,等其自然苏醒。
淳于躬深眼瞧着这满脸浮肿的四女儿,看着竟显得比自己还老态龙钟,不免叹起她一生的悲惨境遇,生为家中最小,本就不受重视,远嫁他国又徒生变故,丈夫至今生死不明。如今又要为哥哥舍命,不免老泪纵横,抽泣不止。淳于躬深的狠心是真的,但是对女儿的疼爱也是真的,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禁哭得愈发悲痛。
四夫人被这哭声吵醒,她缓缓睁开双眼,许久不见的父亲居然来此探望,忙要起身施礼,淳于躬深将其按下。
“父亲大人,为何哭得如此悲伤?”
“为父见你如此受苦,甚是心疼!”
四夫人道:“无奈命中有此劫难,便只得忍受,幸而父亲庇佑,我和昭儿才得此栖身之所。”
“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呀!儿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乌母主女王派人送来口信,说是有你夫君的消息了!”
闻听此言,四夫人喜上眉梢,双眼含泪,“真的么?有我夫君的消息了?他如今是生是死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不枉我日日吃斋念佛,佛祖显灵,他可还活着?”
淳于躬深忙用衣袖帮女儿沾了沾泪水说道:“我的好孩子,别急,此事过于机密,女王也未曾告知太多,只是说让你明日午时到约定地点,会有女王心腹,亲自和你交代此事。”
四夫人听完不免由衷欣喜,“好!好!太好了!”
为保周全,淳于躬深又叮嘱道:“明日我会派一顶小轿送你前去,你可千万记得,莫要告诉昭儿。我恐昭儿年轻气盛,遇事急躁,突生变故。”
四夫人道:“好,好,我明白,我定独自前往。”
淳于躬深回身对魏婆子说道:“你陪我儿一起去!”
淳于躬深走后,四夫人又是烧香又是拜佛,加之昨日吃了昭儿送来的炼君丸,感觉身体愈发的精神,恨不得马上就到第二日。魏婆子也跟着高兴。
到了次日午时,四夫人按照约定,乘坐小轿进入一处深宅高院中,由魏婆子搀扶着下了轿,等着使者前来。谁知等来的不是使者,而是催命的阎王。只见几个黑衣人,从墙头跳下,一刀便要了魏婆子的命,四夫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麻袋一罩,不知被扛向何处。四夫人连喊再叫,被人一拳打在身上,疼得昏了过去。
玄语独自前往莲花堂,没了师姐的陪伴,自己竟像丢了魂的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吃饭也没了味道,喝酒也提不起兴致,不知自己能否大仇得报,报完仇又该去向何方。
因莲花堂是个售卖草药的总庄子,这一带的药堂、医馆都从莲花堂采买药材。玄语一路打听着,便来到了一个叫柳水镇的地方,莲花堂总庄便在此处。玄语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莲花堂门外连蹲了数日。
眼瞧着这门脸就气派,匾额高悬,烫金刻有莲花堂三字。出来进去,皆是采买大户,前门订药,后门拉货。玄语瞧准了一个店里跑堂称药的小伙计,待他出来办事,便紧跟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叫住,塞了些银两。说是第一次来莲花堂采买药材,不知门道怕笑话,所以打听些堂里的事情,回去好跟老板复命。
小伙计见有钱拿,再看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态度诚恳,便也未设防备,跟玄语聊起了家常。
这位伙计颇为健谈,从莲花堂的创建到现今的发展,可谓是一一说了个遍。
原先的莲花堂大当家,已经故去,其子对经营草药之事不以为然,于是将股份转卖给二当家,回老家去了。现今莲花堂做主的,便是以前的二当家,霍茶本。他家便住在离此不远出的霍氏宅院里。这位霍当家是个练家子,身上有些功夫,脾气暴躁,对人严厉,嫉恶如仇。
家中本有一儿一女,奈何其儿几岁时便被歹人抓去,想来早已不在世上。其女正值及笄之年,风华绝代,可谓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半年前,不知霍当家得罪了什么人,总有一些身穿异族服饰的人来店里找当家谈事,但看着谈得颇为不拢。后来便经常有些地痞、流氓的混混来药堂里捣乱。竟有几次还动起手来,亏得霍当家一杆长枪将他们打跑。不过总是这样也不是长法,后来好像是他们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经常看着有异族的人,来堂里拉走稀奇古怪的药材,但是账上却不见进钱。
小二又说道:“这年头就是好人容易被欺负呦!”
玄语心想,好人,你们那个霍当家算是哪门子的好人,他便是披着人皮在世间行走的恶鬼才是。
玄语又打听了霍茶本武功如何,师从何人,贯用招式,做到心中有数。
亥时将至,玄语身着紧衣,袖口处插满银针,后背双剑,做足了准备。这十年来,等得便是这一遭。
玄语来到霍世宅院,飞身爬上墙头。
谁想里面竟然已经动起手来,玄语定睛观瞧,五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大汉正围着霍茶本,霍茶本手持一杆长枪武动其中,几人战做一处。
这是玄语第一次见到霍茶本本人,仔细观其面貌,玄语不禁咬牙切齿,思绪不由回到十年前,回到那片林中。想到此处,玄语恨不得马上跳下去将他碎尸万段,生吞活剥。怎奈何,报仇心切,心跳加速,如同要蹿出喉咙一般,手心里全是汗。
玄语暗骂自己没出息,等了十年,怎么见了仇人全身竟抖了起来,刚要起身,便瞧其中一人一刀便砍向霍茶本后背。另一人手中剑光一闪,霍茶本的头竟飞了出去。
玄语虽然趴在墙头,却瞧得真切,十年后的霍茶本虽已面容衰老,但其银盘般的大脸和怒瞪的双眼,玄语死也不会忘记。那头连同着一腔鲜血划过空中,咕噜噜滚到墙角处。
玄语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叹,他便这样死了,自己心心念念十年的仇恨,竟然一刀未出,仇人便这样死在眼前,这也太便宜他了!这五人又是何人,如此坏我好事!本想从霍茶本口中打探出自己的身世,倒要问问他究竟为何如此对我,不过现在终是死无对证。
玄语正想着,便瞧一妇女从屋中奔了出来,那人一刀便向其腹部刺去。随后又一年轻女子跑来,见那妇人已经毙命,便伏在其身,大哭起来。想来这两人便是霍茶本的妻女。那五人并不忙着对此女下手。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口黄牙的人说道:“哎呦这姑娘生得俊俏呀!大哥,你先享用吧!”说着五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孩见状忙向院外跑去,边跑边喊着救命。怪只怪这霍世宅院修建得过于大,离周边的人家还距离过远。而且夜深人静,即便是听见,也未必有胆量出来管这闲事。
其中一个身着蓝色衣服的大汉一把拽住她的发髻,将其拉住,往地上一推,说道:“今夜大爷就来个野炊!”
看到此处,虽然是仇家之女,但玄语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心中原本对霍茶本的怒火没撒出去,今日正好,都撒在你们五人身上。我若没看见便罢了,既然我今天来了,那还就非管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