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兰对儿子说道:“大溪,给你爸把酒倒上。”她想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林大溪给父亲倒了一盅酒。
林庆东也为打了儿子一巴掌后悔,说:“你也倒一盅吧。过几天就去县城读高中了,在学校里可不兴喝酒,不能误了学业。今天就陪我喝点儿。”
林大溪听了父亲的话,也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父子俩吃着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酒来,“滋滋啦拉”地,看着格外有味道。
刘天然忽然也想尝一尝这个年代的酒是什么味儿的,就灿灿地笑着问:“我也想尝尝,行吗?”
林大溪马上对她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刘天然看见林大溪用眼睛直瞪自己,就不服地白了林大溪一眼。心说:不能因为人长得丑,就这么被你歧视吧?上辈子老娘美的时候,像你这样儿的,老娘还不屑跟你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呢,哼!
林庆东见状说:“尝尝就尝尝,素兰,你也尝尝,难得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点儿。”
王素兰性子开朗,说:“行,那我再去拿两个酒盅来。”
“我去拿。”刘天然率先跳下了炕,到柜子上拿了两个酒盅子。
林大溪见父母都这么惯着刘天然,心里不高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刘天然先给婆婆王素兰倒了一盅,才给自己倒。
“那,我们全家一起干杯?”她端起酒盅,试探着提议道。
林大溪更觉得她有点儿不懂规矩,没大没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儿制止着她。
公公林庆东却忽然大笑起来,说:“你这个样子有点儿像你爸,带着豪爽劲儿,行,咱们一家一起干一杯!”
王素兰也乐呵呵地举起了酒盅,和儿媳妇的酒盅碰在一起。
只有林大溪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对刘天然的排斥与不满。
林庆东看着儿子,发了话:“大溪?等啥呢?”
林大溪见父亲都举了杯,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桌上的酒盅端了起来。
一家人的酒盅碰在了一起。
刘天然将一口火辣辣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哈着气,拍着胸口说:“真有劲儿啊,像着火了一样。”
王素兰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看到刘天然的酒盅已经空了,说:“儿媳妇啊,你干了?快吃口菜。”
林庆东笑着说说:“你爸给我拿的是好酒,又叫烧刀子,可不是有劲儿嘛。再来一盅不?”
刘天然说:“不敢了,尝尝就行了,我怕喝醉。咦,妈,您怎么还剩半盅?干杯干杯,您怎么不干呢?”
林庆东也跟着儿媳妇起哄道:“就是,你得干了,给儿媳妇做个好榜样。”
“我怕喝多了一会儿碗没人洗,活儿没人干。”王素兰娇嗔着说。
“让你儿子给你洗。”林庆东指了指林大溪说。
刘天然听了公公的话,兴奋地一拍巴掌,说:“对!那咱们就喝多,一会儿让他洗碗。”她得意地看了一眼林大溪。
林大溪皱眉沉声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溜儿?”
“是爸妈让我喝的,你说谁没溜儿?”刘天然回他道。
“行,那咱们就喝,就让他洗碗。”王素兰坚决地站在了儿媳妇一边。
刘天然开心了,张罗着给公婆倒起酒来。林家的饭桌上变得比几天前的婚礼还要活跃,只有林大溪,一如婚礼上那般高兴不起来。
一瓶白酒四个人喝,还不足以醉人。饭后,全家人一起收拾了桌子,林大溪刷了碗。
刘天然想,这个年代其实很文艺,小盅喝烫酒,吃着素菜,人均生活水平都一样,大家不攀不比,不是挺好吗?
正午太阳太足,是不能下地干农活儿的,都要歇到太阳偏一点儿再下地。
刘天然和林大溪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刘天然躺在里屋的炕上,林大溪在外屋用两块门板担在两条长板凳上,搭了个地铺,就睡在那上面。这些天他们都是这么住的。
虽然变丑了,刘天然的爱好还是照镜子。
她研究着自己这张略显“粗犷”的脸。
不是说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吗?这张脸真的就无可救药了吗?
首先,这个具有时代标志的“五号头”就不适合这个微圆的脸型,慢慢把头发蓄起来应该会好看些。
还有这粗大的毛孔,用黄瓜敷一敷应该可以吧?还有这黝黑的皮肤,之前貌似听美容师说过,吃西红柿、胡萝卜一类含维C和B族比较高的食物,可以让皮肤变白。
反正这些东西身边都有,也不难找,平时常拿来吃吃用用就行了,就算长相无法改变,让自己精致一点儿,爱自己,总没有错吧。
刘天然在爱美方面是个行动派,想到这儿,她马上从炕上坐了起来,想起中午还剩了半根黄瓜,正好可以拿来敷脸。
她走到外屋,看到林大溪躺在门板搭成的床铺上。听见刘天然出来,林大溪故意翻了个身,将脸冲向了墙。
刘天然并不理会他,来到了公婆的外屋,找那半根黄瓜。这时,听到婆婆王素兰正在与公公林庆东说话。
王素兰说:“你发现没有?天然今天一醒,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庆东说:“这不怪她,要怪就怪大溪,一开始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现在结婚都这么些天了,他还在外屋打地铺,也难怪天然有怨气儿。天然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经历了一回生死,也就想开了。”
王素兰说:“是呢,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遇事儿知道转弯儿。在乡里长大的,怎么着也有些见识。今天我就让大溪把地铺拆了,回屋住去。以后呢,我们就拿这孩子当亲闺女待着。”
刘天然听到夫妇俩对自己如此地包容,内心非常感动。她悄悄地拿了半根黄瓜和一把小刀,回自己屋去把黄瓜切成了薄片,对着镜子贴在了脸上。
小寐了一会儿,听见外屋有声音,原来是王素兰来劝儿子拆地铺了。
“回屋睡去,你是结了婚的人了,把媳妇儿一个人扔在屋里算怎么回事儿啊?”王素兰说道。
“我不去。”林大溪执拗道。
“这婚都结了,你还想咋着?”王素兰说。
“我不喜欢她。”林大溪说。
“儿子啊,丑妻可是家中宝,你不能光以貌取人啊,那诸葛亮还娶了黄月英呢,你比诸葛亮强啥?”王素兰柔声劝道。
“她也不能和黄月英比,她不光长得丑,人也不咋地。”林大溪赌着气说。
“唉!”王素兰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是不回屋,你爸一会儿又要发脾气,连我也得跟着你一块儿挨骂。”
林大溪不说话了。
王素兰离开了,刘天然隔着门叫林大溪:“你进来,我们谈谈。”
“有啥好谈的?”林大溪没有动。
“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想一辈子躲着我呀?不谈怎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呀?”刘天然说道。
林大溪推开门走了进来,没好气地说:“你说吧,怎么解决。”
刘天然发现,林大溪长得确实帅气,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但一点儿都不成熟,一身的孩子气。也难怪,他才十九岁,比现在的自己还小两岁呢。没办法,既然他不成熟,那这件事就由自己来解决吧。
“你先把地铺拆了,搬进来住……”
刘天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大溪打断了。
“你想得美。”林大溪说。
刘天然的骨子里可是个傲气的女人,她尽量压着火,咬着牙说:“是你想的美吧?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睡?像你这种眼光肤浅的人,我也不稀罕,以前非要嫁给你,是我失策了。让你进来睡,是为了息事宁人,不让爸妈跟着操心,也不让村里人看笑话。炕这么大,我住炕头,你住炕梢,晚上睡觉中间拉个帘儿。反正过几天你就上学去了,得放了寒暑假才能回来。”
林大溪默然了。他这个婚结的,确实让父母操了不少的心,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的笑话。林庆东和王素兰都是好面子的人,他们在村子里是顶着舆论压力的。
“等你高中毕业了,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我们可以离婚。我也利用你高中三年的时间尽快熟悉一下环境,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方法。”刘天然边说边盘算着未来。
林大溪听了刘天然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端详她,感觉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眼睛里不但没有哀伤,还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