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天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失声尖叫起来。
镜中女人的脸皮肤黝黑,眉毛浓密,眼睛瞪的像牛,肉嘟嘟的鼻头儿,厚实的两片嘴唇,梳着个五号头,真是丑的可以。
刘天然的前身可是个美女,如果不是因为太美,她可能还不会因抑郁症而死。
美,是刘天然得天独厚的资质,凭着这资质,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身价过亿的富商。婚后,她为了保持住自己的美貌,每天出入高档会所,做保养,买衣物,拼命地打扮自己。谁知,丈夫还是出轨了。她手撕小三儿,凭借着自己无敌的美貌夺回了老公,保住了地位。但是,丈夫又在不久后破产了。负债几个亿的丈夫抛下他逃到了国外,她则得了抑郁症,住进了精神疗养院。
躺在病床上,她每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照镜子,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容颜因为缺乏适度的保养正在渐渐老去,皱纹滋生,黑发变白……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现状,便偷偷攒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在睡前喝了下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身份已经变了。
这个刘天然生于1957年,自幼丧母,由退伍兵父亲带大,从小任性顽劣,长得又丑,今年21岁了。
父亲刘保国参加过朝鲜战争,在战场上救过战友林庆东的命,两个人从此成了生死弟兄,并且约定,等儿女长大后,要结成亲家。
林庆东的儿子林大溪今年19岁,是一个帅气、上进的小伙子,初中毕业,还顺利地考上了县高中。
刘天然怕林大溪上了高中、有了出息就否决了这门亲事,吵着要提前嫁过来。林大溪压根就没看上长相又丑、性格又差的刘天然,自然不同意。
林庆东跟儿子拍了桌子:“你老子是军人出身,一言九鼎!吐个吐沫是个钉儿!这亲必须结!”
就这样,林家将刘天然娶进了门,一个月后,林大溪就要到县城读高中去了。刘天然见林大溪在婚后对自己爱搭不理,晚上也不和自己睡在一起,便闹将起来,以死相逼,不允许林大溪去读高中。
“现在他都嫌弃我,读了高中就更看不上我了,早晚会休了我的,不行!我不同意他读高中。既然他已经和我成了亲,就得听我的!”刘天然在林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她真的抻了根麻绳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谁知弄假成了真……
2021年的美人刘天然来到了1978年,变成了丑人刘天然。
刘天然的尖叫声引来了婆婆王素兰。
“哎哟,丫头,你可醒了,吓死妈了,你怎么是这个脾气呢?你要有个好歹,我和你爸,咋向你娘家爹交待啊?你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啊,为了你,他连个家都没成,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王素兰叹着气,从刘天然手里拿走了镜子,语重心长地说:“啥事儿都没有命大,你可不是就为这一个男人活着,你还有咱们一家子,还有你自己呢。等着,妈去给你端碗热粥来。”
王素兰虽然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说起话来却非常有见地。
看着善良、和气的王素兰转身出去,刘天然沉思起来。
自己的上一世,真的活得太累了。为了维持住外表的美丽,她每天拿捏着仪态与腔调,关注着每一个毛孔的粗细,算计着每一口食物的热量……追逐名牌衣服、高档化妆品……在乎每一个人的眼光与评价……最终呢?没挡住丈夫的出轨,没拦住精神的崩溃,没避免衰老与死亡。
既然这一世已经生得这样丑了,自己反而可以把一切包袱卸下,索性就做个率性的丑人好了!
婆婆王素兰端了一碗稀流的小米粥进来,递到刘天然面前。
小米粥的香气暖暖地散发出来,刘天然的脸上绽放出笑意:“谢谢。”她习惯性地说,接过碗,喝了起来。
听了她这句“谢谢”,王素兰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进门没几天、刁蛮不讲理的儿媳妇,也笑了,心说: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才二十一岁,又从小没了娘,慢慢教导着吧。
站在外屋的林大溪听说刘天然醒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和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了吗?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上吊的不应该是她,应该是自己才对。
林庆东站在院子里命令儿子:“去,给你媳妇赔不是去,就说这学你不上了。”
什么?林大溪被父亲的一句话击愣在原地,父亲为了迁就刘天然,竟然不让自己去上学,林大溪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反驳道:“你欠下的债,凭什么让我还?”
林庆东吼道:“没有天然他爸,你老子这条命早没了,没有你老子,哪儿来的你?”
听了父亲的话,林大溪一张俊俏的脸被憋屈的变了形,回身拿起水缸上的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走出屋门,要冲出院子。
林庆东在院子里拦下儿子,在林大溪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说:“反了天了,还敢摔你老子!没我的话,你哪儿都别想去!”
王素兰听见响动马上从里屋跑出来,她知道这一对父子都是暴脾气,一闹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林大溪本来对父亲强制他结婚的事儿就已经憋着一肚子的气,这次再不让他去上学,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果然,王素兰赶到院子里的时候,见林大溪脸涨得透红发紫,双眼充着血瞪视着专制的父亲。
“好了,好了,都消消火,慢慢商量。”王素兰走过去,拦在丈夫与儿子的中间,拍拍丈夫的胸膛,又轻轻抓住高大儿子的手臂,柔声细语地劝解道。
望着这个女人带着一丝嗔怪和请求的目光,两个男人都缓和了下来,他们谁都不忍也无法让这个善良、柔和的女人伤心。
王素兰做为妻子和母亲,就如同丈夫与儿子这两块硬石间的涓涓细流,无声地化解着他们的棱角,使这个家能够在矛盾中归于和谐与平静。
林大溪背转身去,不再看父亲。林庆东也转过身,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点起了老旱烟。
这时,刘天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呃,那个,”她轻了轻嗓子说道,“我能不能说两句话?这个学还是要上,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后会大有前途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全家人的眼光都看向她,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诧。
前一天还一哭二闹三上吊阻止林大溪去上学的人,忽然这样话锋一转,确实显得突兀,刘天然忙解释道:“之前,我确实有点儿短视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利,就算是妻子、父母也没有权利阻止……”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表达方式可能不太符合当下这个刘天然的人设,便停住了话头儿。
王素兰看着这个醒来后便有些儿不一样的儿媳妇,问:“你不怕大溪上了学就嫌弃你、不要你了?”
刘天然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指着他过日子……噢,不是您说的吗?还有我娘家爹,还有咱们一家子。”
“要是大溪他上了学,跟着女学生跑了,你怎么办?”林庆东抽了一口烟,问道。
“那挺好的呀,那我就祝福他。”刘天然说,自己长的这么丑,又以胁迫的方式嫁给他,没理由耽误林大溪寻求自己的幸福。
林大溪以万分不解的目光看向刘天然,刘天然迎着林大溪的目光,坦然地“嘿嘿”一笑。
公公林庆东与婆婆王素兰对视了一眼,心里说:不好,这个媳妇怕不是上吊把脑子勒坏了,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