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关山阻隔,鸿雁传书,相互传递着彼此相思的苦恋。
那次,我去省城看王,我俩在夜幕下的客房里,相爱的激情熊熊燃烧……
秋风萧瑟,大雁南归。
王从省城来看我们了。
她的身体很虚弱,面色发黄,瘦得仿佛一股风便能将她吹倒。
母亲非常焦虑地问她怎么瘦成这样?母亲催我领上王去医院检查。
我和王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挂了妇科号。
王进了诊室后,我在走廊里火烧火燎地等待着,等啊等啊,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备受煎熬。
王终于出来了,她满脸恐慌,满脸焦虑,我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
王痛苦地将头扭在了一旁,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又急又怕,追问道:“什么病?什么病!”
王仍沉默不语。
我都快急疯了,大吼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羞涩、无奈、心慌意乱地说:“我、我、我有了……”
天啊!如当头一棒,我一下子被震呆了!
在81年,人们的封建意识还是很浓厚的,在凡人俗世的观念里,纵然领取了结婚证但未举行婚礼,女子一旦怀孕,一律被认为是未婚先孕,而未婚先孕则被视为是伤风败俗、丢人败兴、辱没家风的天大丑闻,将会遭到一些人的讥讽、嘲笑、指责、痛斥!
苍天啊!你怎么连一次侥幸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我和王千山阻隔,难得相逢,我俩的分离是那样的漫长,我俩的思念是那样的苦痛,我俩的相逢是那样的短暂,我俩的感情是那样的强烈!
就算我俩那汹涌的感情冲决了理智的防堤,难道苍天就不能宽恕我俩这对苦苦相思的两地恋人吗?
“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紧紧地拉住了王的手,从心里默默地给她传递着一股暖流。
王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王有身孕了,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我们回到了家,家里没人,王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实在是太累、太困了,我扶她上了床,她很快便睡着了。
王每次来我家都是独居一室。
母亲和我姐姐回来了。
我正在院里坐着看书,母亲和我姐姐迫不及待地问检查结果,我毫不犹豫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母亲的思想比较传统,但此时母亲听说王怀孕后,神态很沉稳,紧闭着嘴,一句话也没说,很理性,很镇定。
姐姐满脸惊讶,但一直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姐姐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是你的吗?”
这绝不是多余的担心,这绝不是多余的疑问,毕竟我和王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毕竟我和王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仅有几个月,毕竟、毕竟……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亲姐姐倘若对亲弟弟不如此关心、关爱,那才是一种冷漠、不负责任。
面对姐姐的疑虑,我说:“是。”
我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是。”
母亲深信不疑。姐姐深信不疑。
母亲和我姐姐都毅然决然地承认和接受了这个突来的现实。
然而,母亲和姐姐在王面前绝口不提王怀孕的事,生恐王尴尬,但母亲精心地给王做饭菜,精心地给王滋补身体。
姐姐已出嫁,但她常常回来看王 ,嘘寒问暖。
王这次回来之前吃了不少苦头,妊娠反应使她头晕、恶心、胃酸、浑身无力,王也意识到她是否怀孕了?
但侥幸心理又使她不敢、不肯承认。
王天性爱吃粗茶淡饭。
她所在的省军区招待所在保障为军队服务以外也接待地方的大型会议,会议餐大鱼大肉,饭菜油水大。
王的工作有时不能正点就餐,吃饭时间晚了,冷腥油腻的饭菜使她难以下咽,不吃饿得慌,吃了胃难受。
前段时期又逢省军区卫生大检查,她们的工作量很大,王硬是咬着牙和战友们加班加点地连轴苦干。
忙过卫生大检查后,王请了几天假来我家想休息一下,但因我的过错给王雪上加霜,使王更加痛苦不堪!
我出于对王的绝对信任因此和王无话不谈,那天,王正在用抹布精心地擦着新做的大立柜上的那块她费尽心血、乘大卡车翻山越岭从省城搬回来的大水银镜玻璃,我和她聊着聊着,我便随意地脱口而出,说:“姐姐问我你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当我说出这句千不该万不该向王说的话时,我还没意识到和王说这句话的严重性、危害性!
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对王的致命的杀伤力!
还没意识到我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没意识到有时动机和效果往往不是一码事,还没意识到既是对自己最心爱的人,也需要保留一些必要的心理空间。
王听了我的话,猛地怔住了,浑身僵得像根木桩,她两眼发直,面色惨白,突然,她浑身软得像一滩泥,双目一闭,“咚”地一下便栽倒在了地上。
我立刻意识到我的话闯下大祸了,我猛地扑在王的身上大声地呼唤着王。
父亲、母亲、姐姐、妹妹、弟弟闻声都扑了进来。
我和弟弟惊慌地将王抬到了床上。
王仍双眼紧闭,浑身纹丝不动。
母亲、姐姐、妹妹一边拉着王的手一边轻轻地呼唤着王。
渐渐,王吃力地睁开了眼,眼里涌出冤屈、哀伤、痛苦、酸楚、凄惨的泪。
母亲和我姐姐紧紧地握着王的手。
王流着泪,微弱地说:“我、我、我真想来、来、来你们家啊!”
母亲的眼里闪着泪花,哽咽地说:“这就是你的家,这就是你的家!”
王“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放声痛哭是一种淋漓尽致的情感宣泄。
放声痛哭是一种激越奔放的情感表达。
王的哭声催人泪下,王和我们的泪水共同浇灌着我们情感的鲜花。
……生活有时真会出现奇迹。
在我和王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两天,我到省城去接王,王变得都快让我认不出她了,王的面色粉红细腻,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头发乌黑光泽,身材曲线优美。
我太高兴了,高兴极了,我一把抱住王 ,兴奋地说:“新娘子,你可真是太美了,太美了,美得就像是仙女下凡了!”
王微微地笑了,笑得很甜很甜。
王的亲人、亲戚、朋友随我和王一同乘火车前往阳煤参加我和王的婚礼。
王的娘家给王陪了许多嫁妆:红皮箱、红棉被、红包裹……亲朋好友拎都拎不过来。
在我和王的婚礼上,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嘉宾们纷纷相告:新娘子是省城姑娘!
是的,我这个小山沟里的傻小子竟然娶了一个美丽、纯洁、温柔、贤惠的省城姑娘,我真想向全世界放声倾吐我的荣幸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