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南部的早晨甚是清爽宜人。
陆绎跟在穆老后面,拨开浓密的芦苇往回走,不时有杜鹃鸟因受惊拍着翅膀飞向远方。
两人走到山洞口之时,陆绎望着师傅背影,心中疑云顿生,他自问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人,更不会沉溺于温柔乡中……到底为何事穆老要对他说这番话呢?莫不是今夏……
陆绎胡乱猜测之时,脚步已然不自觉地跟随穆老进了山洞。穆老瞥了谢霄一眼后,默不作声地去角落为今夏煎药。
谢霄仍旧保持着刚刚穆老和陆绎离开时的坐姿,可怜巴巴地望着洞口,不理任何人。
陆绎自知有些理亏,但想到穆老的嘱咐,又看见昏迷不醒的今夏,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顾及谢霄的感受。他盘膝坐在今夏身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媳妇儿,眼睛都很少眨一下。恍惚中,陆绎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安、茫然、徘徊,生怕踏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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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一炷香功夫,洞中弥漫起草药味儿,苦中有甜,气味甚是沁人心脾。穆老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蹲下身说道:“绎儿,将这碗药喂给夏儿喝吧!”
“好,多谢师傅。”陆绎接过药碗,拿起碗中瓷勺,小心翼翼地喂今夏喝药。
穆老又走到谢霄身边说道:“谢霄,你饿了吧!那边备有食物,你随我去拿些来可好?”
听着穆老甚是关心的语气,谢霄忆起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一种难以表述的情感涌上心头,眼中泪花闪耀。
“好的,前辈,谢谢您。”
陆绎喂今夏喝药,而谢霄躲在一旁吃饼,两人各忙各的,心思却都在今夏身上。
穆老站在陆绎身后,只见服完汤药的今夏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不再是初见她时的蜡黄,断定今夏已无大碍,随即说道:“绎儿,夏儿已无大碍,为师要回‘柳居’了。等天黑之后,你三人即刻离开。”
“师傅,”陆绎将药碗放下,矫健地站起身,想开口挽留,却又自知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前辈,您跟我们一起走吧!”谢霄捏着半张饼子,小跑过来说道,“那‘柳居’您回去也不能居住了。”
穆老微笑着摇摇头,转身便出了洞口,一眨眼功夫,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柳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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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目送师傅离开后,径自走到存放食物的角落,弯腰拿起一张饼吃了起来。只有吃饱了,身体才能尽快恢复,更有利于后背伤口的愈合。
谢霄、陆绎吃饱之后,又饮了洞中泉水,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今夏身边,依旧存着淡淡的火药儿。
论起心机和定力,谢霄自然比不上陆绎。过了约半柱香功夫,谢霄先沉不住气了,迫不及待地说道:“姓陆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现在我就是拿袁今夏当亲妹妹看待。”
“不用说了,谢霄,无论如何,你都应当离今夏远一些才是。”陆绎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有一瞬的警告。
“这个,”谢霄挠着耳后,甚是窘迫地继续说道,“这个,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我以后注意自己言行,可否?”
陆绎一双眸子只盯着今夏,对谢霄的话并不接茬。
“姓陆的,假如今夏醒来还不恢复记忆的话,”谢霄说话一向直,并未发现自己无意中的话,已经戳到陆绎痛处,“你何不重新追求她一次呢?我可以帮助你的。”
“你,闭上你的乌鸦嘴。”陆绎瞪了一眼谢霄,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这时候,今夏慢慢睁开了眼睛……
——
陆绎和谢霄见今夏醒了,都甚是激动,尤其是陆绎,情感一时难以自制,嗓子宛若被什么噎了一下,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汽……
“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今夏瞪着一双乌黑晶莹的眸子,语气中充满关心。
今夏轻轻一句话,却震得陆绎和谢霄浑身一颤,二人对视之后,不约而同的心中“咯噔”一下,看来今夏依然没有恢复记忆啊!
今夏没有恢复记忆,陆绎胸口堵得难受,整个人宛若在空中浮着,自从遇到穆老,他就盼望着今夏能恢复记忆,能彻底康复,而到头来,却成了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与他而言,是如此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姓陆的,来日方长。”谢霄及时出言劝慰陆绎,说道,“眼下正事儿要紧啊!”
这时候,今夏已经站起身,环视着洞中一切,问道:“我们这是身在何处啊?”
“今夏,你有没有感觉身体不适?”陆绎迅速调整自己心态,退而求其次关心媳妇儿的身体状况。
今夏伸伸双臂,轻微活动脖颈后,说道:“卑职觉得浑身力大如牛,舒服极了!哎,对了,师傅呢?”
谢霄抢在陆绎前面说道:“穆前辈有要事离开了,今夏,赶紧吃张饼子,咱们得赶路了!”
“好。”提到吃东西,今夏笑眯眯地微微点头。
——
黄昏的时候,斜阳宛若一颗巨大的鸡蛋黄悬挂在西方,淡黄色阳光照射在山洞口,一切都如梦如幻,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像极了梦境。
陆绎、今夏和谢霄走出山洞,离开柳树林,火速往南疆赶去。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陆绎仰望苍穹,忽而想到幼时读过的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想到古人的雄心壮志,他不再介怀今夏依旧未恢复记忆,开始把红叶镇的事情放在首位,至于今夏和瞬儿,他不信上苍会如此残忍的对待他。
三人路过集市,陆绎购置一辆马车,他和谢霄扮作车夫,今夏坐在车厢里,遇到盘查,就对外声称护送自家夫人去南部走亲戚。一路上,他们顶着炎炎烈日,风餐露宿,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金陵镇。
马车行驶在一条山间大路上——
“大人,过了金陵,就是红叶镇了。”今夏掀开帘子,弯腰走出来,手中拿着张地图。
陆绎停住马车,一跃而下,放眼望去,只见金陵镇三面环山,山上树木茂盛,远远看上去一片绿色。山风吹过,树林随风摆动,好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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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霄和今夏都从马车上下来,望着不远处的高山,今夏神情尤为复杂。
“大人,我们要去红叶镇,必须翻过此山。这一路上,卑职已经仔细查看过地图,只有这一条路。”今夏忧心忡忡地指了指。
“袁捕快,你要是欧阳天,会在此山顶做手脚吗?”陆绎垂眼望着今夏,漆黑的眸子沉稳而睿智。
没等今夏开口,谢霄抢先说道:“姓陆的,你别草木皆兵,几棵树把你吓成这样。做了多年锦衣卫,怎么还越来越胆小了!”
陆绎暗自翻了翻白眼,心道:谢霄啊谢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