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彩礼我不要，你们就不给了。”戴永江的退让，让夏依岚也稍稍收敛了愤怒，“那我要婆婆伺候月子，她怎么又不来了呢？戴永江，你给你妈找借口能不能不要找得这么可笑？还二个儿子二个媳妇都一样，哪里一样了？都一样怎么你一个人在医院，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呢？”
“跟你说了我哥在上班，他是私企，不好请假，你懂不懂体谅啊？”戴永江不甘心地压低了声音，他知道翻陈年旧账，他是翻不过夏依岚的。
“我不懂啊，原来你懂体谅啊，你看你也不早点告诉我，让我也学着点。”戴永江这种将自己当做整个大家庭救世主的行为，让夏依岚语带讥讽了，“可是我半夜给囡囡喂奶的时候，你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不体谅我累了，帮忙给女儿换个尿布呢？怎么我妈一个人跑进跑出装修新房的时候，你不体谅一下这房子你自己也要住的，帮忙看着点呢？你看你的体谅都用到你自己家那边去了，害得我都没地方跟着学，不会体谅也不能怪我是不是？不过也奇怪哦，既然你们家里都那么懂体谅，那你体谅你哥要上班，他怎么不体谅你要吃饭呢？”
戴永江终于泄气了，玩心眼他玩不过范雅丽，比口才他也比不上夏依岚。因此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就算纠缠上一辈子，他也无法在夏依岚那里讨得半分便宜。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憋着气先把眼前吃饭的问题给解决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直白地问道：“你就说，你送不送饭吧。”
“我也明确告诉你，要吃饭回家来，我要照看囡囡，不可能有空去医院。”夏依岚也很干脆，“明天我会抽空去看你妈，放心，虽然我对你妈确实很有意见，但人情还是有的，不会空着手去，给你丢脸的。”说着，不等戴永江回答，就挂了电话。
这里夏妈妈全程看着女儿打完电话，忍不住叹气道：“岚岚，你有必要跟小戴闹得这么僵吗？那是你婆婆，不要说送饭，陪夜你也是该去的。不过今天刚回来，你也累了，不去就算了。明天你跟单位请个假，去陪你婆婆几天吧。”
夏依岚看着母亲，很是不解：“妈，我为什么要去陪啊？戴永江她嫂子结婚的时候有彩礼，买房的时候有赞助，生了儿子都是婆婆带大的，她都没去陪，什么时候轮到我了？这也太搞笑了吧？难道说他们家二个儿媳妇还分工合作啊，一个是专门享受权利的，一个就是专门承担义务的？”
“岚岚，你不要管别人怎么样，你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夏妈妈不高兴了，千岛市的风俗，养老还是要跟着儿子的，所以对于只有独生女的夏妈妈来说，和女儿住在一起，她已经觉得自己这是占了亲家和女婿的大便宜了。这使得她总想着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尽心付出，希望藉此得到女婿的认可，在保证女儿婚姻的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安稳的晚年。
结婚前，夏妈妈就跟女儿谈过这个问题，希望女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和婆家和睦相处，这样自己才能安心接受女儿的赡养。夏依岚了解母亲的想法，所以在挑选男友的时候，将孝顺长辈放在首要考虑的条件之中。要知道她当时已经在烟草公司转正了，凭她的条件，比戴永江好几倍的都可以随便挑，当时单单只看中了他，还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记得那一次是团县委组织的青年联谊会，她和他并排坐着，听他讲述着对母亲的种种体贴和关怀，讲述着儿女应尽的孝心和赡养，当时就非常感慨。相比那些听到“是不是介意婚后跟岳母住在一起”就转身离开的男人，她真心觉得戴永江是一个少有的暖男了。然而婚后才明白，他所谓的孝顺只是让她孝顺他的父母，而他对她父母的孝顺，则要看心情。
夏依岚嘲笑着自己的天真，想着婚后那样无怨无悔地为戴永江的调动而奔走，甚至再次动用了曹正新的关系，觉得真是不值得。而两个人的感情，似乎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地变味了。曾经的善解人意，变成了斤斤计较；曾经大度宽容，变成了各种挑剔；曾经的甜言蜜语，变成了种种猜疑。
戴永江甚至大言不惭地说，结婚时夏依岚不要求买房，不要求彩礼，就是不安好心，是她们母女俩策划的阴谋，目的就是让他变成上门女婿，给夏妈妈养老送终。
夏依岚不知道是谁灌输给戴永江这个想法的，她只知道戴永江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他们夫妻的感情就在无尽的猜疑和计较中，越来越淡，越来越远。以至于夏依岚在婆婆提出让他们再生一个时，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妈，这生也不是您来生，养也不是您来养，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吧？”当场就让戴母在戴家众多亲戚面前，下不了台了，自然也就在夫妻已有的裂缝上，又撒上了一大把的盐。
但是戴永江的这番说辞，对付夏妈妈却很管用，他的冷眼，让夏妈妈感觉确实是自己霸占了别人家的儿子，所以一直怀着愧意。已经不止一次跟夏依岚提及，新房做产权证的时候，写他们夫妻的名字，也算是给戴永江一个交代。
因此夏依岚此刻听了夏妈妈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做好自己？那也要看对方值得不值得。不值得还去做，那是犯贱好不好？可是到底该怎么跟老妈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呢？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老妈，新房产权证的名字，你打算写谁的？”
夏妈妈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转了话题，愣了一下才说道：“不是商量好了吗？当然是写你们俩的了。我问过了，这要是写成我的，以后再过户给你们，又要花一大笔的钱。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就给你们了呢，又方便又省钱。对了，你问这干嘛？”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夏依岚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她知道母亲心中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改变的。她也不明白父母这一辈的人，为什么依然觉得，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而生存呢。夏妈妈有退休金，有女儿，还有这样一套房子，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法依靠自己、依靠女儿养老，非要讨好一个男人来当做依靠呢？一定要给老妈洗 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夏依岚见妈妈含嗔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警惕，只能暂时打消了给老妈洗 脑的想法，佯装撒娇道，“这不是你的房子嘛，总要以你的意见为主。”
“我的意见就是，你们夫妻和和气气的，那就比什么都重要。一会儿小戴回来，你好好跟他说，那是他妈，是你婆婆，该伺候还是得伺候，该孝顺就是要孝顺。”说到这里，夏妈妈顿了一下，“岚岚，其实妈妈也有私心，你想想看啊，你现在这个态度对待婆婆，那妈妈以后指望小戴拿什么态度来对待我呢？”
夏依岚愣了，夏妈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抱起正在沙发上打滚的囡囡，说道，“囡囡乖，洗澡去了，洗完了跟外婆睡觉去。好好跟外婆说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
“你们扔下我去玩，我才不告诉你们我的事情呢。”囡囡撒娇地推着夏妈妈，扭着身子说道，“今晚我要跟妈妈睡觉，我都很长时间没跟妈妈睡觉了。”
夏妈妈附着囡囡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囡囡叽叽咕咕地笑着，不闹了。
戴永江憋着气，所以没有回家吃饭，等戴永清来换班了，这才找了个小饭馆，随便叫了一碗面条，边吃边思索。范雅丽说的没错，现在跟夏依岚闹矛盾，那是最不合时宜的，不要说新房子还等着做产权证呢，就是老妈的医药费，那不还得找夏依岚拿钱吗？
哥哥那里是不可能有钱的，他们夫妻收入本来就不高，再加上那一大笔的房贷，跃跃又要上兴趣班，每个月都是捉襟见肘的。虽然他实在不明白，就哥嫂这样子的收入，怎么会想到去买房子的，但是当老妈提出让他帮帮哥哥时，他还是答应了下来。由老妈出面，只说要赡养费，每月给一千五，转给哥哥算是补贴。好在夏依岚虽然强势，却还算讲理，一直认为给父母赡养费是应该的，所以从来不计较这一千五百元的实际用途。
可是夏依岚的一根筋也就在这里，她认为自己家该承担的责任，哥嫂一家也应该承担，至于有钱没钱，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该由自己家来负责。独生子女就是不太懂得兄弟姐妹的情意，老妈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在他面前感慨过了。可是有什么办法，钱在夏依岚手里，老妈说的也没错，想要钱只能服软，来硬的那就变成抢钱了。
想到这里戴永江叹了口气，盘算着今天晚上该怎么跟夏依岚开口，心里不得不暗暗佩服范雅丽的预料。这要是这么多天自己真的一天都不管囡囡，估计现在连家门都难进，不要说开口要钱了。可问题就是，这钱也不是小钱，就凭这两天的表现，不足以开这么大的口吧？
那就按照范雅丽说的做？戴永江纠结了，那些毕竟都是父辈的事情，不管对错，都轮不到自己去说长论短，这样做真的合适吗？但是，不合适又能怎么办？
戴永江想得头也大了，一路纠结着回了家。囡囡跟着夏妈妈，早就睡着了。夏依岚拥被坐在床上，正刷着手机。戴永江站在房门口，讪讪打了个招呼：“还没睡？”
“嗯。”夏依岚头也不抬应了一声，刚才电话里吵架的事情，似乎没发生过的一样，“任妍说他们幼儿园正在创办特色兴趣班，有一个是戏曲班。那天囡囡在任妍的办公室，跟着教唱戏的老师哼了两句，老师说她挺有天赋的，让我们在家里多引导引导，说戏曲也能培养女孩子的古典气质。我觉得有点道理，所以网上搜搜看，什么样的唱段适合她去学。”
“哦。”戴永江并没有把夏依岚的话听进去，他只是需要一个跟夏依岚说话的机会。毕竟刚才电话里，自己说话也不太好听，就算夏依岚心大，不计较，但是要她立马改弦易辙，怕也没有这么容易吧。不过夏依岚既然愿意跟他搭话了，那就是说，他们有交谈下去的可能了，“岚岚，我想跟你说点事情，你愿意听吗？”
“说吧。”夏依岚依然管自己刷手机，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她这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让戴永江心里很没有底。
“我妈前两天摔伤了，今天动的手术。”他迟疑地开了口，“刚才电话里，我已经跟你说了。态度不是很好，你不要见怪。我是想着我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吃这样的苦头，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你应该能理解吧？”
这句话让夏依岚有些动容，心里的戒备也放松了一些。她放下了手机，拍了拍床沿说：“坐下说吧，那你吃过饭了吗？要给你倒杯水吗？晚上谁在医院陪着？”
“晚上我哥陪着，一会儿雅丽姐会过去给老妈擦身的，毕竟，我哥是男的，做这种事情不方便是不是？”夏依岚的态度给了戴永江极大的勇气，他一把拉住打算下床的夏依岚，将她的双腿抬起，依然塞回被窝，这才柔声说道：“晚上还是有点冷的，你在被窝里已经焐热的，就不要出去了，这一进一出，风一吹容易感冒。我又不是客人，想喝水自己会倒的。”
夏依岚看着戴永江，似乎是恋爱时的感觉又回来了。曾经几何，他也是这样柔声细语，“不要起来了，想吃什么我出去买。一进一出的，一会儿又该吐了。”
夏依岚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她也承认，囡囡的出生让曾经掩饰得很好的矛盾一一展示了出来，并不只是戴永江失去了往常的细心，她对戴永江也少了很多的耐心。想着，她依言缩回了被窝，垂着眼睫说道：“既然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不是客人，那我在你面前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的顾虑。”
戴永江看着夏依岚，想起刚才范雅丽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都结婚四五年了，连自己老婆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难怪你天天跟她吵架，你这才叫有福不会享呢！”
“我这能叫享福？雅丽姐，你是真不知道夏依岚那性格，她也就是表面上装个大方，实际上呢，你稍微有点什么让她看不顺眼了，她能把你家十八代祖坟都给挖了，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能给翻出来。要是这也叫享福，你去享吧，我还真享不了。”
“那你为啥要让她看不顺眼呢？她跟你结婚，不会是因为看你不顺眼才结的吧？”范雅丽嗤之以鼻，“我看你完全是被你妈给带歪了，你爸没个正经，她看谁都疑神疑鬼的，把人家的好心当做驴肝肺。那夏依岚又不是傻子，能没感觉？有感觉了，跟你说说，发发牢骚，你哄着点也就过去了，你非得把你妈护得那么牢干啥？你妈要是对的，你护着还有点道理，明明好多事情就是你妈不对，你还护着，夏依岚能看着你顺眼？”
好像是有点像那么回事，婚后老妈总是想不明白夏依岚为什么不要彩礼，她总觉得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先是猜测夏依岚工作是不是会作假，然后又猜测她是不是婚前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甚至于猜测她是不是不能生孩子。
范雅丽说得对，老妈这些年受的委屈，自己是一路看过来的，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能理解。但是夏依岚不一样，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打听事情的人，自己一家人又觉得这事儿不光彩，也不敢在她面前说，所以她就觉得老妈不可思议了。但是尽管对老妈不满，她还是愿意出赡养费，这就说明骨子里，她还是善良的。
想到这里，戴永江陡然信心十足，按照范雅丽的指点，慢慢靠近夏依岚，撩了一下：“岚岚，你说，自从囡囡出生以后，咱俩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坐着说说悄悄话了？”
夏依岚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的甜言蜜语，满心的防范都变成了柔情。正如小学生作文写的，雪化了变成了春天。双颊热乎乎地飞起了两朵红云，双手把玩着手机，平时的伶牙利齿一时间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家的事情，我爸妈的事情。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是应该在结婚前就告诉你的，应该让你有选择的权利。可是我自私，我怕你知道了不愿意和我结婚了，所以一直不敢说。”戴永江此刻的柔情，大多是装出来的，和恋爱的时候并不一样。所以他担心露陷，不敢装下去了，索性速战速决，斟字酌句地直奔主题了。父亲的这件事，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是颇有微词的，虽然当面从来不说，但背后的风言风语，想来也不会少。
“我爸还没结婚之前，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非常喜欢。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结婚是要讲究阶级成分的，我家成分不好。我爷爷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出海捕鱼被台风给吹到台 湾那边去了。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这种关系是多么的敏感，所以那女人的爸妈坚决不同意她嫁给我爸了。那个年代嘛，婚事还得是父母说了算的，所以她后来找一个根正苗红的渔民结了婚。我奶奶也是个要强的人，转头就让人给介绍，让我爸娶了我妈。但是就算这样，我爸依然很喜欢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变过。”
“特别是那个女人的老公死于海难事故之后，你爸对那个女人更是怜惜爱护，处处关照了，一直到给你关照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吗？”夏依岚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和吃惊，反而是带着几分好笑地接了话，倒让戴永江张口结舌了。
“你……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戴永江将自家的亲戚在心中排了一遍，觉得就凭他们仅在婚礼上和夏依岚的一面之交，是不可能说到这种事情上去啊。难道是范雅丽？他不敢肯定，因此一脸困惑地看着夏依岚，希望得到她的答案。
“你家的故事在后湾镇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我去了专卖科以后到后湾镇出差，饭桌上经常有人说起你家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夏依岚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病故以后，她在曹正新的帮助下转了公司的正式工。刚转正，也不好一下子就换岗位，而一线的工作，空闲时间真的是少得可怜。连她跟戴永江相识恋爱，都没有太多的机会在他家多待几天。紧接着就是结婚生子，一直到产假期满，曹正新将她调到了专卖科，她才有了去后湾镇出差的机会，这才从头到尾听说了婆家的风流家史。
“你没有跟我提起过啊。”戴永江苦笑了，他一直担心夏依岚如果知道了这种事情，就算不吵不闹，也总要嫌弃一下吧。毕竟，这可真的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
“跟你提了有什么用呢？”夏依岚倒是很坦然，囡囡都快五岁了，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然，如果婚前就知道这种事，那她是绝对不可能和戴永江结婚的。她可以同情戴母的遭遇，也能够理解戴父的感情，但是她不可能做得到让自己的家庭浸润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件事情不管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发展到现在这种状态，那肯定是不正常的。可惜她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囡囡已经出生了，她还能怎么办？吵闹？她还真没有这本事；离婚？可出 轨的是老公公，并不是戴永江啊，这离婚的理由只怕是个笑话。
“我以为……我以为……”戴永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呐呐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吗？”
“生气的。”夏依岚说道，“但是生完气，日子不照样得过下去吗？你是能为了我让你爸妈离婚呢？还是为了要保全面子咱俩离婚啊？要是不离婚，那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都是家里的事。你摊上这样的父亲不光彩，我遇到这样的公婆也难说有面子啊，是吧？”
夏依岚一家人的说法让戴永江很是感动，他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办法呢？我也知道我爸做得不对，但是再不对，他也是我爸，没有他就没有我。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对我妈好点，再好点，尽我的能力，弥补一下她在我爸那里受的委屈。”
敢情，这就是孝顺的原因，这就是他知道老妈受伤后朝自己大发脾气的原因？夏依岚看着戴永江，不以为然地哂笑了一下：“我问一句不太妥当的话啊，你既然知道你妈委屈了，那有没有劝过让她跟你爸离婚呢？这样不是不委屈了吗？”
戴永江一下子从床边跳了起来，好似看怪物一般看着夏依岚，皱着眉头说道：“你想的都是些什么啊？让我爸妈离婚？亏你想的出来！”
“既然没有这个打算，那你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事情来了？”夏依岚讥诮地看着戴永江，“我还以为你要我帮忙去劝你妈离婚呢。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你们就没有一个想到要让你妈扬眉吐气一回吗？”
是啊，老妈一直以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为荣，跟老爸吵架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我有儿子我怕谁？可惜……戴永江无言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夏依岚，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那略带讥讽的神情，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相信接下去他们可以继续交流。
因为这才是夏依岚，无时无刻不在的冷嘲热讽，然后再默默地善后。结婚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做派，既然是自己家做得不对，那就当让她出出气，心里舒坦点吧。毕竟，讽刺完了，她还负责收拾烂摊子呢。因此他看着夏依岚就带了一丝无奈了：“扬眉吐气什么？我爸妈那个年代，你见过有几对夫妻离婚的？别说我爸这样的，就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边的，把家里折腾得负债累累的，也没见几个女人提离婚的，谁丢得起那个脸啊？”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女人不敢离婚，所以男人就可以尽情地胡作非为了？”夏依岚看着戴永江，“这放在以前，我能理解你妈。以前女人不好找工作啊，要是离婚了，一个女人要养活两个儿子，根本不可能；把你们都留给你爸吧，她也不能放心，怕你们在后妈手上吃亏，这个我懂。”夏依岚说着，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一下，一段唱词突然跳了出来。“……婚姻法有保障，自由平等乐逍遥，千年枷锁已打开，封建礼教如山倒……”
看着戴永江一脸懵逼的样子，夏依岚解释道：“这是越剧《婚姻曲》，我记得应该是五六十年代创作的吧，我觉得唱词蛮好的，下载下来让囡囡学着，你觉得呢？”
戴永江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了，他直了直腰身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给我转弯抹角打比方，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以前我妈不离婚是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怕我们哥俩受欺负？你想的未免太天真的，就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离婚女人的名声好听吗？”
“所以呢？”夏依岚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一抹讥讽的笑意，“你妈觉得名声要紧，所以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断了腿就不要紧了？对了，这次你妈摔伤了，你爸什么态度？”
“你都知道了？”戴永江有些头大，这什么状况？完全是他在明处夏依岚在暗处啊，而且思路还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老爸的态度？要不是老爸，那女人能那么大胆子吗？但是他要怎么把这个话跟夏依岚说啊？“你怎么知道的？”
“哦。”夏依岚淡然应了一声，“我不是说了吗？你家在后湾镇很有名，所以你家的事在朋友圈里也有，要我给你看吗？”说着，抬头见戴永江一脸的阴沉，想起夏妈妈的话。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父母，她不能太过分了。这才压下了要说的话，转了话题，“行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你妈住院要多长时间，到时候谁去陪，请不请护工，你跟你哥嫂他们都是怎么商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