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大陆上的落云小镇,一座高山山脚下,长身玉立的少年身着一袭新郎礼服骑马而行,身后跟着一队看护运送彩礼的仆人。
这位少年名叫风言,是云峰这一带大家族风家的旁系子弟,原本他也想着自己一辈子也就在家族中给那些嫡系子弟打下手,庸庸碌碌过一辈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时来运转,竟然被云家的二小姐给看上了!
只可惜他出发的时候,风家长辈没几个出来的,彩礼倒是给他准备了一车。
想来是觉得风言身份卑微,不好当面祝贺。
云峰一带有三大家族势力,主矿业的风家,主草药业的刘家,以及主冶炼锻造业的云家。
云家二小姐天姿国色,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追求,却在一个月前的家族比武会上对风言一见钟情,执意要嫁。
据说云家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最后云家家主云雄勉强同意了,但还是要风言倒插门才行。
风言家人倒是喜不自胜,毕竟他们也不敢想象让云家二小姐嫁到他们还要漏雨的屋子里来。
“新郎官儿,今日看着可是格外的英俊呢!”
风言朗声笑道:“是吗,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时间照镜子,我对自己的长相容貌还真没有什么想法。”
一众仆人吆喝道:“可惜了我们没有这样长相容貌,人家小姐却也看不上我们。”
少年意气如风狂,虽然是倒插门风言却想得很远。
入门之后自己资源更多,应当努力修行,将来也要让岳父岳母对自己刮目相看,要让云家二小姐能自豪找了这么一个夫君!
他心里高兴,双腿一夹骏马,大声呼喊起来:“马儿,再跑快些!”
一行人渐渐来到了云山阁,这里地势险峻,风言纵身下马,牵着马匹往前走。
一旁的山谷无论昼夜地闪烁着紫红光芒,他知道这地方千年以前就有火焰燃烧,无论是大雨还是大雪,终年火焰不断,乃云峰奇景之一。
景观虽然奇妙,驻足太久却是连眉毛头发都得烧掉,所以过路人也不敢久留。
路的尽头处走来一人,风言眯着眼睛看过去,却是风家大长老的长孙风立!?
风言连忙迎上去,“风大哥!今日您这是来干什么?”
风立比风言大一岁,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据说是小时候练功吃药弄伤的,但他自来不甚在意,在家族中也没有贵公子脾气,风言一直对他十分敬仰。
“呵呵,早年间你一直庸庸碌碌的,今日这般意气风发想来将来定然有所成就,我特意赶过来敬你一杯酒,祝你前程似锦!”
风立自己拿着酒壶和用锡纸包起来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揭开之后,给风言倒满了酒壶。
风言在家族中向来默默无闻,这风立今日如此,饮着饮着,他便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什么样子?”
风立拍拍他的肩膀,风言擦干了眼泪,对着风立鞠了一躬,风立连忙还礼。
“大恩不言谢,将来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驱使!”
风立微笑道:“就是现在。”
“什么?”
风立不再言语,眼神变得十分陌生,看风言仿佛是在看一头即将上案板的猪。
风言忽然感觉头晕目眩,他刚才喝下去的酒,有问题!
风立一挥手,那些仆人纷纷拉着彩礼箱子跟了上来,风言已经倒在了地上,脑子虽然清醒,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只见箱子被打开,刀具药草被拿了出来,却哪儿有什么彩礼!?
风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蹲下来对风言说道:“你啊你啊,废物一个,偏偏就长了一张好脸,我万中无一,可惜小时候练功伤了脸,天底下怎么就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风言睁大了眼睛,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人想干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呢,就去娶了那位云家二小姐,日后我在云家飞黄腾达之日,你的爹妈也会自豪,风家也会长脸,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
风言试图运转体力不多的内力,试图刺激肌肉让自己动起来,然而一运功才发现,他自己的那一点内力已经没有了。
风立脸上敷上了草药,然后又揭下来,整张脸看起来便如同被融化了一般,刀锋刺进了风言的脸颊,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挡。
剧痛之中,风言只想下一秒死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变成了风立的脸,然后他拿出一套全新的新郎服穿上。
“我风言娶新娘子去了!”
风立飞身上马,两个仆人走过来把风言抬了起来,“就扔到旁边的焚谷里面去吧,正好灰都不会剩。”
这时药的药效才过去,风言嘶吼着发出声音:“风立,风立!你这个畜生!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两个仆人不理会风言说的话,一起用力将他扔了下去。
火焰尚未触及身体,风言的衣发已然尽数燃烧了起来,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清楚焚谷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紫红色的火焰翻腾不息,最中间的东西……
双眼已经被凶狠的烈焰烧瞎了,他整个人剧烈燃烧起来,从头到脚,从肌肉到骨骼,从灵魂到肉体。
然而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风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咆哮,直到他的喉咙被烧穿,直到炎热消失,直到温度都消失了。
在已经失去一切的虚空里,风言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身处一片寂静之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似乎连时间的概念都失去了。
一团金色的火焰在他面前悬浮燃烧着。
“后生可畏!两万七千年来,你是有一个在不死之火里面仍旧有着强烈求生欲的生灵!”
风言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以动弹,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只有血管肌肉,没有皮肤。
“果,果然焚谷里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然怎么能燃烧这么久呢,那现在你要怎样?”
金色的火焰笑了起来,“现在是你想要怎样!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如今你的肉体已经彻底消亡,我给你两个选项,要么接受我,为你带来无尽的痛苦,同时你也有可能问鼎这大陆的顶峰,要么我现在让你带着记忆转生!”
风言没有片刻的迟疑,“我现在不管什么问鼎大陆巅峰,如果转生,生我的那对父母我该如何?现在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妻子受到蒙骗,我必须在现在活下去!”
金色的火焰化作一丝丝细小的火焰流进了风言体内,这份剧痛不下之前被火焰焚烧殆尽,但是风言没有喊一声疼。
整个焚谷中的火焰慢慢收缩,最后只剩下一颗一人高的赤红色鸟蛋立在漆黑一片的焚谷中。
须臾之后,蛋壳裂开,一个赤裸裸的人体从里面爬出来滚倒在地上,然而他的脸上仍然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这,这是为什么?我的脸……”
“你看看旁边那个青铜锁链,就是千百年来一直用来束缚我自己的东西,此刻虽然我融入你的体内,你死亡之前却已经没有了脸,火焰无法再现你的脸,只能留下虚无,要我再给你一张脸也需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你就得遮一下了,不过你可以用哪个青铜锁链熔铸成面具遮住脸。”
风言把锁链拉过来,按照火焰所说运转内力,只见青铜锁链在他的手上化开来,却感觉不到半点烫手。
面具盖上脸的一瞬间火焰便缩了回去,林峰摸着冰冷的青铜面具,心情复杂,一时间难以言表。
“我是风言,你又是谁?”
“焚天燃海,山川寂灭。我本是千年之前一只不死鸟,然而在参与了一场你无法想象的大战之后,我为了逃避追杀,将自己封印在此,在恐惧中瑟瑟发抖数千年。”
原本是牛气哄哄的开头,最后却是如此憋屈,和今天的自己一模一样。
“我太害怕,害怕到我都挣不开自己立下的枷锁,今日如果不是你,我还要燃烧下去。”
风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至少现在的我,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