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胜子歌喉甜腻,声如黄莺啼春,悠扬婉转,又似那风过丛林,絮语低低,令人端绪萦绕辗转,心中绵绵一江春水东流去。
一曲唱罢,那骄阳明媚,似也滟滟了起来,如此大好的时光怎能轻易辜负,牡丹吩咐了小厮将今春酿的桃花酒端了上来。花酒深埋地下藏了已有两月了,揭开那酒坛盖儿,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隐隐之中还带有淡淡的桃花香味。
“今日园中繁花锦绣,又有牡丹与花姑娘的琴声、歌声涤去心中浮尘,人生在世,能得此时光一二足矣。”林泽抚掌笑道,“不过最应景的还是姑娘这一壶佳酿呀!”
“素闻林公子酒量惊人,今日花胜子倒要见识见识,看看公子是实至名归还是徒有虚名了。”花胜子举了酒盏,与林泽敬道,“这第一杯先敬公子救命之恩,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林泽忙端了酒盏,道,“姑娘太客气了,佛语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姑娘还是牡丹姑娘的朋友。”
语罢,便仰头将杯盏中的花酒一饮而尽。
林泽对牡丹的情意众人皆已知晓,因而林泽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也不觉着奇怪。只那牡丹心中有些无奈,当着他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心中却无端起了烦闷,只得闷声喝起酒来。
一壶花酒很快便要见底,众人已有些微醉,小厮领着一男子走了过来,“牡丹姑娘,秦府侍卫柳权要见您。”
“他来做什么?”牡丹闻言,不由皱了眉心,抬眸去瞧,那双微有些醉意的眼眸正巧对上了柳权的乌黑大眼。柳权心中一惊,眼前的这名女子身形清瘦,那双眼眸也甚是眼熟。若不是牡丹的声音,柳权几乎就要认定她便是秦月了。
“在下将军府侍卫柳权,见过牡丹姑娘。”柳权敛了面上的讶异之色,拱手抱拳与牡丹说道。
牡丹数盏花酒下肚,人已有些飘飘然了,她微眯着一双美目,直勾勾望着柳权,吐气如兰,“你便是柳权?将军府的柳权?果真长着壮实呢!”
牡丹摇晃着起身,勉力站着,葱葱玉指却悄然爬上了柳权胸前,隔着衣裳轻抚着男子壮实的肌肉,“这胸膛可真结实……柳大哥平日可没少练功罢?”
柳权活了三十多年,何曾被女人这样调戏过,更何况是青楼里的女子。柳权只知男女授受不亲,是而牡丹玉手摸上来之际,一张糙脸便红成了猪肝色。
识趣地退后了一步,柳权躲开了牡丹进一步的侵犯,窘迫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自重……”
那花酒入口虽甜,但后劲十足,此时的牡丹醉意正浓,哪里顾得上什么礼节。见柳权退后,牡丹心里不悦,抬脚也要跟上去,谁知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往柳权怀里倒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泽一个剑步上前稳稳扶住了秦月,将之揽入了怀里。
院里娇花明媚,醉酒的牡丹也似那鲜花一样地明艳动人,柳权虽不清楚她的容貌如何,但偏眸见她眼里的氤氲,也知晓她定是位貌美如花的佳人。
只是未及柳权细想,那林泽一语就将他神思拉了回来,“柳侍卫,你无事来这虞牡亭做什么?”
林泽望向柳权的眼眸里有着惊疑和不解,他紧紧搂着牡丹,像护着珍贵的宝物,十分提防那柳权将之抢走了一般。林泽这般护着牡丹,倒叫柳权想起秦阳说过的一句话,心下便越发地犹疑了起来。
“将军久闻姑娘大名,想见姑娘一面。”柳权面上不露声色,只拱手与林泽说道,“还望林公子让牡丹姑娘随在下走一趟吧。”
林泽闻言心中一惊,也不由得惊诧了起来,他以为秦阳只不过见了牡丹一面,甚至没有交流过,今日却突然派了柳权来请人,莫不是这位大将军瞧出了什么来?
“你们大将军府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进去的,回去告诉你们将军,牡丹姑娘不见他!”林泽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柳权得此回复倒也不恼,仍是拱手说道,“随不随在下去将军府,林公子说了不算,得看牡丹愿不愿意。”
说罢,柳权便望向了牡丹。
林泽面色一变,咬牙道,“你……”
“牡丹姑娘意下如何?”柳权却不等林泽开口说话,便笑着看向了他怀里的女子,笑问道。
牡丹虽有些醉意,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听柳权这么一问,好奇心顿起,立时回道,“去,怎么不去?”
柳权微微一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伸手道,“那牡丹姑娘请吧!”
正说着,杨之鸣过了拉住了牡丹,急道,“姑娘不可以去啊!”
“为何?”牡丹醉眼朦胧望了他一眼,问道。
杨之鸣着急万分,众人面前,个中细节却又不便言说,只得跺跺脚,咬牙道,“姑娘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此时的牡丹醉意正浓,哪里还记得半月前曾答应了一名老者今生都不会靠近秦阳半步,是而杨之鸣越是反对,她便越要前往秦府看上一看了。
“你……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牡丹倔强了起来,拉了柳权就要往外走。
杨之鸣无奈,只得看向了林泽,急道,“林公子,您快拦住她呀!”
林泽不知晓杨之鸣为何要如此反对,然对方的话也正合他意,来不及细想,林泽一展墨扇拦在了二人跟前,道,“牡丹姑娘现下神志不清,不宜拜访将军府。等姑娘清醒了,林某携同姑娘再到将军府谢罪,柳侍卫觉着如何?”
“将军说了今日非要见牡丹姑娘一面不可,”柳权哪里会不知晓林泽心里是什么想法,今日若请不了牡丹,他日就更难请了,如此想着,柳权的口气也生硬了起来,“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林公子莫要为难!”
牡丹见林泽与杨之鸣左拦右挡,便有些不耐烦了,气道,“你们莫要拦我,将军府又不是阴曹地府,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姑娘……”杨之鸣曲着眉心,想要再劝。
“再要拦着,休怪我要翻脸了!”牡丹神色一凛,怒道。
见牡丹果真生气,林泽与杨之鸣二人只好不再阻拦,便眼睁睁地看着牡丹随着柳权出去了。
待二人出了虞牡亭,林泽似想起了一事,便望向了杨之鸣问道,“牡丹姑娘要去将军府,你为何如此反对?”
杨之鸣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将林泽拉至一旁耳语了几句,林泽听了杨之鸣的一席话不由变了脸色,惊愕道,“你怎的不早说出来?”
“那柳权在场,我又如何能说!”杨之鸣叹了叹,道,“先生还在金安,姑娘此次前往秦府怕会有性命之忧,林公子可否悄悄随后,替我保护姑娘周全?”
“不消你说,我自然会去。”林泽抱拳道,“林某告辞!”
说罢,林泽转身便朝虞牡亭外飞奔而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再说那柳权驾着马车急急往将军府赶去,一路马蹄飞踏,扬起了无数尘埃。牡丹坐于马车之内,好在舟车安稳,也不至于过于颠簸劳累。
只是毕竟刚饮过花酒,牡丹只觉着头脑微疼,竟有些晕眩。马车急奔起风,车帘随之扬起一角,微风便逛了进来,吹在牡丹面上,竟是十分地惬意。
牡丹索性拉开了车帘,让凉风都吹了进来。
吹着风,牡丹像是清醒了许多,见马车是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便记起了是秦阳要见她一面,因而派了柳权来请。虽不知秦阳为何要见自己,牡丹心中却懊悔了起来,本已答应了苏楚云不会接近秦阳半步,如今却又再次失了言,若让苏楚云知道了,还不晓得他要如何处置自己呢。
再看看马车前方便是大将军府邸了,此时若再反悔下车离去,只怕也是不妥。牡丹深吸一口气,翻了翻白眼,决意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