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赖在天王城的这些日子,断轲目睹了天王城中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圣手门与天工门的挑战,看到了圣手门的两大高手困死在逻辑墓中,黎盗领兵讨要师兄师父等等。
他仿佛从那平静的逻辑墓表面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激烈斗争。他一直在琢磨猜想:那逻辑墓中天机盒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胡天震到底是何人?他能有什么秘密,竟让帝龙影分出兵来攻打天王城?
连续几日来,他发现了天王城军民团结,战士身经百战,城防坚固,更兼有天工门各种精巧机关辅助,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尽有。这座孤城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固。熔阳国攻城多年,除了留下几十万年轻尸体外什么都没有获得。世事变迁,曾经你死我亡的敌人,如今奇迹般地抱在了一起,谁能想得到。
假使天王城破,会怎样呢?
断轲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思索了一宿,最后,在天将黎明时,从馆驿处放飞了一只信鸽。
今天,他亲眼所见,黎盗匠王的军队在攻击天王城时,败得很惨,但他并没有认为天王城胜利。相反,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天王城的危机,所幸,黎盗匠王的军队退早了。
当晚,离黎盗撤军两个时辰后,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使这个夜晚更加黑暗,看不见一点光亮,渐渐地云层中“呲啦啦!”响起了雷声。
值夜士兵抬起头看了看云层,叹道:“今日的雨可真大呀!”
另一个士兵嘟囔一句:“是啊!咱在这天王城多年了,头一次见如此瓢泼大雨。”
城墙下,响起一声怒骂:“赶快!不要停!天亮之前,必须将城墙修补好,否则,军法论处!”
这一句引来了各种怨声,大雨的声音都没掩盖住。一个声音大声骂道:“这暴雨连天的,城墙怎么修补,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个声音附和道:“是啊!这垒上去的土石都给雨水冲垮了,再说了,如此大雨,叫人如何干活?”
“少废话!假若此时敌军来袭,他们才是不让你活的!你的妻子儿女都得死!”一个将军怒吼一声。
所有修补城墙的工匠及士兵都安静下来了,但依然有人借雷雨声的掩盖嘟囔两句,接着干活。
此时,苍穹中“噼噼啪啪~”一声惊雷炸响,一道刺眼的霹雳裂开天空。照亮了漫天的雨丝,黑云里依然延续着轰隆隆的滚雷声,惊得马厩中战马嘶鸣。
放哨士兵站在哨塔上急忙捂住耳朵,就在他一弯腰的瞬间,闪电的光在城下的大地上显出了一大片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影子来。他声嘶力竭地对着城中喊着什么,但人们什么也听不到,他手忙脚乱地撞响城楼上的大钟,一连撞了数下,那钟声混着连连不断的隆隆雷声,几乎没让人听出来,他边喊边不断撞钟,正巧雷声一停,惊醒了正熟睡的士兵和守城的将军们,还有那些正在连夜修补城墙的工匠及士兵。
城下突然杀声震天,城中兵荒马乱,闪电再次划破长空,敌军恶狠狠冲过了机关池,向着未修补好的缺口杀来。
此时的机关池已经停止了运行,百花郎的小队还在池中排查,悬崖瀑布绞动的动力轮还未储存够启动大机关的力量,但足以供应天工回弩及小型机关的动力。
敌军刚冲过机关池就迎来了狂暴的天工回弩。一番拼杀之后,他们顶着盾牌踩着成堆的尸体终于杀进了几个缺口,与天王城的士兵们短兵相接,血与肉将缺口越堆越高,大雨从城墙流下后变成了浓稠的红水,闪电的照耀下格外触目惊心。
一个缺口处突然发出了欢呼声,伴随着这一阵欢呼声的是堵住缺口的尸山被推倒了。敌军气势汹汹突破了这一个缺口。大批敌军涌了进来,大成军渐渐退却,接着又有一个缺口被突破。天伯跃马乱石堆上,领着士兵杀退一波又一波人马,但敌人如潮水般一浪推一浪,天伯引着士兵往后退。黎盗和匠王占领了城墙,并打开了城门。
城墙的倒塌失去了部分机关,天工子带着天工门人也加入了战团,他在废墟中找到一处,几人将乱石搬开,露出一个手柄,天工子握住手柄,用力往上一拉。“咻!”一声尖啸,只见电光下满地的乱石中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裂缝,同时一条血线在空中被绷直,一排叛军无声无息地倒下,近旁的士兵吓了一跳,绷在空中的那条血线转眼间就消失了。
一个敌方士兵惊恐地周围看看,颤抖道:“小心蛛丝!”显然他曾见识过九目蛛丝的厉害。就在他刚喊出这句话后,他的手和脚突然被齐齐整整地切下,另一条蛛丝从地上无形升起,割倒一条线上的士兵。
不同的地方又升起数条蛛丝,一时间,遍地断臂残肢,惨叫不断,在轰隆的雷鸣中宛如人间地狱。敌方士兵停在缺口外恐惧地看着,但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人再敢轻易冒险,哪怕挪动一步。
攻入城中的敌兵被这道无形的城墙隔断,大成士兵突然反攻,他们陷入困境中。城外黎盗和匠王见此机会哪里能放过,匠王命人将盾牌前探,又在地上铺起大盾,以抵挡地下蛛丝。由于蛛丝阻隔,进攻速度便慢了下来,大成士兵趁机用天工回弩射击,数十人被射死在地。
终于,敌军在缺口外找到了路,攻了进来,两军在城里城外混战,一直战到天亮,来来回回,你来我往,进进退退数十次,城中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妇孺老幼哭声震天,相携着往北面逃去。
天一亮,人们都看清了城中形状,四处残垣断壁,尸积如山,地上全被血染红,刀枪剑戟如林如网,惨状莫名。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天王城士兵才见敌军数量比前次还多。
此时,双方战士都疲惫不堪了,天王城渐渐落了下风,战士护着百姓不断后撤。
天伯立在高处,遍身浴血,悲愤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大雨还在下,朦胧中似乎有泪从眼眶中溢出。
“大成最后的城池要在我手中丢了吗?老天爷,我竭尽全力保一方百姓安宁,你为何如此啊!”他举起手中刀大骂,“罢了!大势已去,陛下,臣再也无力保卫天王城了,臣去也!”说罢,手中刀已架到脖子上,正要一抹了之,突然咣当一响,刀被什么东西打掉地上。
“将军且慢!请看!”天工子急匆匆奔上来,手指城外。
天伯转头望去,发现敌军的尾巴处突然乱了起来,再细看时,是一支陌生军队,正与黎盗军交战。天伯喜不自胜,拾起战刀,他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将士们!援军已到!杀回去!杀回去!杀回去!”他跳上马冲下高地,杀进敌军中。一路都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杀回去!”
士兵们一听援军来了,掉过头来一阵冲撞,阻住敌军的前推。
在天伯的带领下,其余士兵也大喊援军来了。敌军军心瞬间动乱。两头夹击,把敌军打得散乱不堪。一个时辰后,敌军败了下去。纷纷抢出城去,又被援军围住打了一通。最后分散着撤退了。
一切都静了下来。雨已在一个时辰前停了,天王城升起了朦胧的雾气,掩盖了这一场大战的杀戮。
士兵们累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已经虚脱,不住地呕吐。
天伯下马向城外援军走去,血红的泥泞路上,他如重生般恢复了生机,眼前的这一支军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满怀感激地走过去。
他已经看清他们的旗帜——“熔阳”,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旗帜,但根据他的所见,他能肯定不是熔阳军。
熔阳军前面立着两骑,天伯望着这其中一人,似曾相识,但记不起来是谁,似乎在战场上没少见。他心里很矛盾,眼前这人曾经与他一定有过死战,可如今他却救了天王城,救了自己。不管怎样,曾经是敌人,现在至少是朋友。另一位着装有别,身后的军队着装也与他一类,他马上猜到了。他向那人抱拳说道:“多谢二位将军阁下!救天王城之恩,在下永生难忘,今生必有一报!敢问二位将军尊姓大名?”
熔阳将军回道:“天将军贵人多忘啊!连本王都不记得了?”
“哦!熔阳小王子沧浪?”
“哼!正是本王!”说话间甚是傲慢,大有一副有大恩于你的姿态。
他身后一个将军急忙补充道:“如今已经是王爷了!”
天伯心中泛起一丝不悦,但毕竟他救了天王城,于是说道:“多谢王爷相救之恩!在下——”
“得了得了!要不是皇兄非要救天王城,本王才不想来呢!你要谢就谢我皇兄吧!”沧浪打断他道。
“多谢贵国皇帝!这位是?”他望向另一位异装将军。
异装人也回礼,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他身后的人翻译道:“我是白羌国将军陀耶弥。”
白羌国将军显然没有沧浪的傲慢之色,反之有温和真诚之色。
“多谢陀耶弥将军,救天王城于水火之中,他日但有所需,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翻译后,陀耶弥点点头,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