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塔建在码头的西侧,大概有五六十米的高度;塔顶上方设有一只时钟,显示当下的时间为凌晨的零点五十八分左右。
高翔因跑得气喘吁吁,他见忆眼和逢慈刹停脚步,两人正在观察塔上的情况,但由于整个塔身一片漆黑,没办法判断嫌犯可能正身处的位置。
然而,高翔的脑海里却是犹如灯塔般被砰然点亮,他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缕光绒,随着那光线所照射范围的扩大化,那团攒动着的火苗便被夜风吹得四处飘荡。
“对了!队长——”高翔走到逢慈的身边:“刚才在办公室,我有个很重要的信息忘了跟你说。”
“什么?”这位刑警队长还在观察塔楼的情况。
高翔便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祝仙仙的母亲——卢月因为操劳过度得了白血病,最终上吊自杀了吗?”
“是啊!”逢慈点头:“怎么了?”
高翔便顺着队长的目光也望向面前的塔楼:“卢月生前是这里的播音员,她就是在这广播塔上吊自杀的。”
“啊!”逢慈惊得眼神一呆。
两人正在说着话,当时针指向一点,分针指向十二时刻度的那一瞬间,伴随着一撩幽幽的钟响,突然,广播室顶层的窗口位置意外地抛出了一样东西,其如同钟摆那般正悬挂于窗户外面左右地摇晃,这可把众人都惊了一大跳。
当下,所有人皆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人,那人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二十来米;随而再定睛一瞧,虽然在场的大部分警务人员对其并不认识,但忆眼则是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冰语的父亲,也是喻杰的顶头老板。
“祝仙仙,我们终于见面了!”尽管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但忆眼断定对方就在那塔尖的广播室中,虽然房间里没有开灯,却是微微透出电脑屏幕的光亮,可见鬼魅地晃动着一个微弱的影子,这愈加衬得整座码头皆是阴气森森。
相比忆眼的冷静,喻杰则是急得哇哇大叫:“祝仙仙,果真是你吗?你在干吗?你这是疯了吗?”
祝仙仙悠闲地走到窗边,面趴在广播室的窗台上,露出了一脸纯真的笑容,在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剪刀,其用指腹把玩着锋利的刀口,于夜色中发出了阵阵的寒光。
原来,祝仙仙表面看似绑架冰语,但这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其内心更加真实的目的——以便绑架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把各位请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开一个审判大会。”祝仙仙晃动着手上的那把剪刀,很明显是在威胁谁敢上前一步,她就用这把剪刀将绳子给剪断,从而让人质坠塔身亡。
“祝仙仙,”喻杰大声地质问:“萧董这么看重你,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出这种事来?”显然,喻杰口中的这个萧董即是祝仙仙和冰语两人共同的父亲。
“他看重我?”祝仙仙发出巫婆般狰狞的狂笑:“他如果看重我的话,就不会在我出生之前,把我和我母亲一起抛弃。”
“对呀!”忆眼上前一步,指着那个钟摆般的男子:“你恨这个抛弃了你们母女俩的男人,让你成为了一个孤儿;你恨祝明的父亲,尽管他们一家把你收养,看似给了你一个温馨的家,但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却是把你给强奸。”
虽然这仅仅是忆眼的推测,但其笃定且震慑的口气,引起了现场的一片哗然。
祝仙仙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想必,你从我的脑袋里知道了太多的信息!”
“这是从何说起?”忆眼发出不太自然的咳嗽声,并且望了望周围,而其他人皆是一副茫然的神状,惟独逢慈似乎明白女人的意思,则是不露声色。
祝仙仙将笑容一敛,便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就不要卖关子了。忆先生,你应该很清楚——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是否被祝明糟蹋,因为在此之前,我就已经不干净了。”
“所以——”忆眼感觉其心底竟是泛起了苦涩的难过:“你恨一切男人?包括你的亲生父亲?”
“对!”祝仙仙并没有否认:“我恨祝明,恨他——跟他的父亲一样禽兽不如;我恨赵润,恨他——这个男人明明说过要永远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但到头来——却是跟其他男人们一样混账无耻、忘恩负义,甚至抛妻弃子,不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而他的弟弟赵利由于馋涎我的美色,那我就假借Selina之手,除掉了他。”
“不!”逢慈高声说道:“你还借Selina之手,除掉了平帅和杜金。”
“NONONO!”祝仙仙摇头回答:“平帅之死,并非我的本意,更何况,他那么有钱,对我也很用心,我还挺喜欢他。那时候,我怀孕了,他既然向我求婚,我准备让他做接盘侠,没料到会发现那样的事情。所以,平帅和杜金的遇害——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忆眼问道:“因而——你总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谁让他们被我的美貌所吸引?!”祝仙仙露出蛇蝎美人的笑容:“这不是对付你们男人最好、也是最致命的武器吗?”
“你还真是一个蛇蝎美人。是!”忆眼点头赞同:“是有一些男人很吃你这一套。”
“但惟独你——忆眼,”祝仙仙面现咬牙切齿道:“你不吃我这一套。”
“哈哈!”忆眼狂妄地笑言:“总要有人特立独行!”
“还有我——”逢慈举手道:“祝小姐,我对你——也是毫无任何的兴趣!”
“祝美人——”岂料,高翔也在队长的身旁起哄:“我女朋友比你美一百倍,不!是一千倍,一万倍!”
“你们——”这种——先是被一群男人们以垂涎的方式捧上了天,然后则又被另一群男人狠摔在地上的感觉——着实令祝仙仙的整张面目都被气歪了,她就像是装了一个整容之后的假鼻子,露出了画皮之下的丑态。
忆眼便摊了摊手,恢复严肃的表情:“祝仙仙,我们来谈点儿正事吧!”
“正事?”祝仙仙将左手平摊在窗台上,右手挥着剪刀假意地刺过去,当即,那晃闪亮的金属光泽于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这令喻杰发出了一响尖叫,而女人却是抛来一个媚眼,狂笑地叫嚣道:“你想知道点儿什么?”
然而,忆眼站着的身子一动未动, 他不仅没受到任何的惊吓,更是有种顶天立地的稳健:“赵润并非意外发生车祸而身亡,那个货车司机——袁魁是你安排的吧?由此,故意制造成车祸的假象,而这幕后指使者正是你,所以你才是杀死赵润的罪魁元凶。”
“忆先生,你还是很厉害嘛!”祝仙仙微笑地拍了拍手:“这都能联系到一块?”
“哼!”忆眼喷出冷意:“倒不如说——是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很有一手。”
“哈哈!我勾引男人?”祝仙仙的眼神则是透露出了一股无比冷漠的绝望:“你们有想过自杀吗?我经常会想到。特别是那个禽兽不如的养父,在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侵犯我;此后,我每个晚上都过得生不如死,生怕那畜生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在女人此般冰冷的讲述中,忆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躲入进被子,由于其浑身恐惧而瑟瑟发抖,她将目光正紧盯着卧室房门,似乎生怕在那背后会闯入进一个怪物。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我亲爱的父亲。”祝仙仙拉了拉窗户外的那根绳索,冰语的父亲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令塔下的人们感觉身上的汗毛俨然都竖了起来。
“所以——”忆眼面无表情道:“你就连带痛恨了这所有的男人?”
“他们不值得我憎恨吗?”祝仙仙发出了悲伤似的痛诉,那是源自其灵魂深处的哭腔,只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淌下来。
忆眼摇了摇头,同情地悲悯道:“至少,他们不值得你生活在仇恨之中,最终忘却了自我。”
“哈哈!我根本就不需要自我!”祝仙仙如同女王一般,其昂扬着头颅,正凝望向夜空:“因为我已经把自我——出卖给了魔鬼。”
耳边传来了呼呼的俞江风声,那分明恰是魔鬼的呜咽回音,其正回答着祝仙仙此般悲伤的话音。
与此同时,天英盘旋在广播塔的尖顶处,它抬头仰望向夜空的同时,并发出了一响尖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