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开始为我们张罗结婚的新家具和床、被用品了。
一天我正在馆里上班,父亲给我打电话说王回来了。
我归心似箭!
骑上自行车便往家跑。
回家后见王赤脚坐在床上,两只脚的脚背又红又肿,布满了道道伤痕,血还在往外渗。
我心疼地问怎么碰成这样?
王连连说没什么、没什么。
我没回来前,母亲已经追问过王了,母亲伤心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
81年,市场物质匮乏,在我们那偏僻的小地方很难买到水银镜玻璃。
母亲已找下木匠为我们做大立柜、写字台等家具,我四处托人想买一块大立柜上用的宽50公分、长1·5米的水银镜玻璃。
我写信告诉了王,说家里正在做家具,我正在千方百计地求人买大立柜上的玻璃。
我只是随意地这么一说,丝毫没有动用王的意思。
可王接到我的信后也没回信告我便在太原买了块宽50公分、长1.5米的水银镜玻璃(大立柜通用标准尺寸)。
省军区常有跑南方的军用大卡车,途经阳煤。
王联系了一个部队的司机,便抱着沉重的水银镜玻璃搭上了顺路车。
省城距阳煤100多公里。
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还是弯弯曲曲的山道。
一路上,汽车翻山越岭,路面坑坑洼洼,奔驰的大卡车波浪似地剧烈颠簸着。
王因走得太急,也没顾上戴手套,她双手紧紧地抓着玻璃,身子紧靠在大卡车车帮那加高的二马槽上,身前没遮没拦,身体时时刻刻都得保持平衡,否则连人带玻璃便会一头栽倒在车上。
王的心一路悬吊着。
大卡车车厢的底面是槽钢型铁皮面,王不能将玻璃竖立在铁皮面上,否则剧烈颠簸的大卡车会将玻璃震碎,于是王只能用双手将玻璃悬提着,两只胳膊酸困得实在提不住了,王便无奈地将玻璃竖立在自己的脚背上。
王穿着双方口布鞋,脚上只有一层薄薄的丝袜,奔驰的大卡车跳跃地颠簸着,又大又重的玻璃在王的脚面上剧烈地上下磕碰着,将王的脚背刻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印儿。
阵痛像刀子似地猛扎着王的心!
大卡车一路颠簸了四个多小时方到达阳煤。
王抱着玻璃在四矿口下了汽车,但四矿口离我家还有七、八里路,且弯弯曲曲一路上坡。
王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双手抱着沉重的水银镜大玻璃,艰难吃力地朝我家一步一步地走去、走去……
这件事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我每每想起王那一路的艰辛、一路的疼痛、一路的提心吊胆,就像万根钢针猛扎着我的心!
这件事过去三十多年了,母亲依然还激动地、不时地跟我提起。
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从心里便更加深深地、深深地爱着我的王!
81年7月13日,我和王领取了结婚证。
按民间风俗,在举办婚礼前男方要给女方家彩礼钱。
我曾跟王说过彩礼的事,可王坚决不要。
我父母曾跟王提出在我和王举办婚礼前他俩想去趟省城,一是和亲家相认,二是征求亲家有关彩礼的意见。
王很痛快地说欢迎二老去省城,但若是专为彩礼的事而奔波就不必前往了。
王还很明确地说在彩礼方面,她父母没有任何要求。
我父母私下里对我说就是女方家不要,但咱们不能不给,女方家越是通情达理,咱们就越应该做得尽心尽力。
81年,我的月工资是42元。
我思忖了一下,说:“小王已有一辆新的女式飞鸽自行车和一块新颖的全自动手表,这样吧,咱们总共给小王300元吧,就当是咱们给小王买的。(当时物质匮乏,这两件商品在市场上是凭票购买,然而又一票难求)。”我又说:“至于彩礼钱,娘家没提任何要求,小王更不看重这些,我看就免了吧。”
父母说免了不妥不妥,并让我再一次地去征求王的意见。
我又问了王,王说:“别再纠缠这件事了。”
但父母总觉得有愧于王家,有愧于王。
父母提出在我和王举办婚礼前,让我和王外出旅游,王想去哪就去哪,尽量满足王的要求。
那个年代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处于温饱线上,家家户户都有四、五个甚至五、六个子女,子女们要上学,子女们都要男婚女嫁,家家的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
在我们当地,能让子女结婚时外出旅游很少很少。
父母慷慨地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晓得这一大笔钱都是父母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血汗钱。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王出去后一定要吃好、喝好、住好、玩好,一定要给王买几件让王称心如意的衣服。
我自作主张约我姐姐同行,然姐姐却婉言谢绝,我晓得姐姐是好意,她是担心她与我们同行会给我们带来不便,我力劝姐姐一同前往,说出门在外多一个人多一个伴。
王也诚心诚意地邀请,盛情难却,姐姐方答应。
去哪?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我一拍板:去苏州、上海、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