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初夏,夜晚微凉。一路跑来被汗浸透的衣衫,经这夜风一吹,颇有寒意,玄语不尽微微打颤,不由得向身旁的修吾靠了靠。
“师姐,您瞧,这人您也抓到了,我也是个极~~~老实的丫头。今晚月色虽然甚美,但是你我这口干舌燥,腹腔高鸣的,是不是得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补充好干粮酒水再带我回去认罪伏法呀。”
原本需走三四日的路程,经他们这一天一夜的十足脚力,眼瞧着也着实离山下不远了。
修吾将手中的干粮塞给玄语。
玄语苦笑道:“师姐,这干粮无水,如同吞火咽沙,实在难以果腹。”
修吾瞧了瞧她,“师妹,你要求可甚多呀!”
玄语又假意要扎进修吾的怀里道:“不光如此,师妹还甚冷。”
修吾师姐仅用一指便将其推开,“那你想怎样?”
玄语连忙坐好,赔笑道:“师姐,眼瞧着离下山也不远了,不如咱找间客栈,今晚暂且住下。修吾师姐也是跑了一天一夜的,想必定是全身疲惫,风尘仆仆。我伺候您洗个热水澡,您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咱补充些干粮酒水,待收拾整顿好再出发,必定耽误不了多少时日。届时,我再跟您回山请罪,要打要罚,随您和居士发落,我绝不迟疑。师姐,如此可好?”
修吾起身:“找间客栈,备些干粮酒水便可,热水澡就不劳师妹操心了。”
玄语见状,喜上眉梢,“我这皮糙肉厚的,定是无妨;师姐身骄肉贵,为了我如此奔波,我心中甚是心痛。师姐您慢点,您这边请。师姐您倒是慢点,我腿疼,我跟不上了!”
修吾:“你说反了吧,我看你倒是一身娇贵病!”
说着,两人便向山下走去。要说这岱峰山着实偏僻,玄语一路下来,竟连一个人影都未遇见。即便到了山脚下,也仅有一间客栈和寥寥几户人家。此客栈与寻常家住小院无异,仅门口挂了个幌子,此时已夜深,客栈大门紧闭。
修吾扣了扣门,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拉开了门,俩人正迎个对脸。
小二眼前一亮:“呦!是位俊俏的少侠。里边请,里边请。”
玄语紧随其后,打量着小二,“你说她是俊俏的少侠?”
“对啊,对啊,这位姑娘您也里边请。”
玄语不免觉得好笑,点头说道:“甚对!甚对!”
瞧着屋里还点着灯,想必应该是店家尚未睡下。过了小院,来到正厅,屋中狭小,仅能摆下三套桌椅。再往里应该便是客房。玄语喊道:“小二,给咱们打扫出两间上好的正房,再备一桌上好的酒菜,记得菜要大荤之菜,酒要……”还没等玄语把话说完,修吾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店家,一间简房,两碗面,有劳。”
“一间房?一间房怎么睡啊!”玄语心中暗道,若是一间房,岂不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见小二不忍窃笑了起来:“得嘞,客观,您里边请。”
还未等玄语回过神来,便被修吾一把拽住胳膊往里走去。
玄语又道:“小二,记得面要荤面啊,多放肉啊!”
这客栈看着小,里面的客房还算干净宽敞,对门屏风后靠墙一张拔步床,侧面窗下一副罗汉榻,屋中一张四方桌。玄语和修吾简单净面用膳,这一日一夜的奔波确实受用,一放松下来,全身骨头如同蚁噬。玄语自觉躺于榻上。“师姐辛苦,小妹卧此小憩便可。”
修吾坐于榻边:“不必,你去床上,我在此便可。”
玄语心中莫名暖意,师姐果然还是关心我的。转念一想,妙哉,只要她一睡着,或是跳窗,或是溜门,怎么走都方便。想罢,玄语又瞄了一眼窗子和门的位置,便躺在了拔步床上。谁想,她刚一躺下,修吾师姐竟也坐到了床边,将鞋一脱,顺势躺下。
玄语连忙坐起:“师姐,这是何意啊?”
修吾不慌不忙的盖上被子:“小憩。”
“师姐可知,你我这便算是同床共枕了?”
修吾闭目低语:“那又如何?”
玄语心想,那又如何?那我就不好逃了呗。她睡在床边,翻过她再溜那便是痴人说梦,自己另一侧是墙,总不能凿洞而出吧。想到此处,她摸了摸藏于袖口的银针,那师姐就休怪师妹不客气了!
想罢,玄语撑起身子,将脸缓缓靠近修吾,像要仔细看清她是的。修吾微睁双目,不予理睬。
玄语道:“师姐,为何你生得如此俊俏。你和我这般共卧一榻,不怕我对你有越轨之举?”她边说,边像是要用手抚摸修吾的脸,可那指尖的银针,却直向修吾颈部刺去。
上一次刺老鼠精的时候失手,是因为距离过远,力道不足,此次挨得如此之近,只要准确刺入颈部穴位,便可让人头脑昏厥无法立刻起身。谁知修吾早有准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身一翻,把她压在身下。玄语本还留有后手,左手一根银针直刺修吾大腿。若是刺中,也可让修吾双腿麻木,好有空脱身。可修吾将她按下之时,口中一阵松香气息扑面而来,香气醉人,再看眼前的修吾,和自己离得如此之近,不免心如赤兔,害羞起来。
就是这半瞬迟疑,修吾将她拿着银针的左手一转,直直地刺向玄语大腿。虽不是穴位,但如此长的银针已经扎进一半,着实疼得玄语一惊。叫唤着跳了起来,拔下银针,揉着大腿。想到莫不是修吾手下留情,估计这枚银针就要和自己针人合一了。只得拱手道:“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修吾继续躺回原处,闭目不语。
玄语只得乖乖躺下,本想等修吾睡熟了再刺,可灯一吹,玄语比谁睡得都快。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等二人再醒来,梳洗完毕,准备用膳时,已过了午膳时间。小二见了玄语笑得一脸喜庆,忙拱手作揖,也改口不再叫姑娘了。“这位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本店小本买卖,平日本就往来稀疏,厨子已经回去了,您二位此时若是想用膳,只能凑合吃些小店自制的点心、团子了。”
修吾道:“无妨,我们本就打算今日启程。”
玄语心想,这可不妙呀,便问道:“厨房在哪,我们自己去做便是。”
“这样也好,小娘子亲自下厨,官人定是欢喜得很。”
修吾听闻小二这般称呼,竟也全不在意。心中只想看玄语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果然玄语没闲着,摆出一副做饭的架势,还不让修吾帮忙。于是修吾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玄语边生火,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厨房只有一扇窗子,窗外便是客栈小院的墙头,再往外则是其他人家的院落。想着,玄语便在锅中接了水,开始洗菜切菜,她手中动着,口中也不停。
“师姐可知,这一日三餐为人生大事。咱们剑派虽然丰衣足食,但是食物都过于清淡,要说能够满足这口舌之欲的,还得数这大荤之菜。”
“说得就好像你会做饭是的。”
“我虽然没真刀真枪的做过,但是每每当值,看见咱们剑派的厨娘做出诱人的鱼、鸡、鸭、肉叠拼盘,都垂涎欲滴,苦于身份卑微,未曾尝过。”说道这,玄语不免有些失意。“再者,我本就不是练武的胚子,若是食之过多,身体肥重,就更无法轻功精进了。”
“莫非你的轻功是靠禁食来维系的?”修吾似有心疼地叹了口气,“也罢。轻功精进不能靠重量来维系,若是身体无力,又怎能腿有力道。轻功得全身合一,气息贯通,重在腿上功夫,才能练就有梯云纵,八步赶蝉,踏雪无痕。你若想学,回去我教你便是。”
闻听此言玄语心中甚是感激,但恐怕是没机会了。
玄语边应着,边将水偷偷洒在火苗上,不一会,浓烟四起,整个厨房都被浓烟笼罩,呛得人睁不开眼。玄语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出窗外,跳过围墙,直奔对面屋顶。谁知身体刚一落定,胯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脚,一下被从房上踹到了院子里。这一脚可谓实实拍拍,一点都不含糊,要不是房下有院墙挡着,不知要被踹出多远。一踹一摔,玄语窝在墙根疼痛不已。缓过神来定睛观瞧,大师姐修吾已经从房上跳下,走到近前,欲将她搀起。
“别别别”玄语忙道,“莫不是碎了骨盆,移动不得。”
修吾师姐见状,也自知力道过于大了,有些失手。“罪过,罪过,那我便抱你回去吧。”说着,一手搂住了玄语的腰,一手从玄语的膝下穿过,将其抱了起来。因已在别人院中,只能绕路从客栈正门行走。小二见状,一脸谄媚地走过来:“小娘子这般模样,是撒娇还是受伤了。”
玄语心想,撒娇,我撒你个大头鬼。但是实在疼痛难忍,也羞愧难当,所幸把脸扎进师姐怀里,全当没看见。
修吾师姐对这一脸看热闹的小二说道:“刚刚做饭不慎烧了厨房,不知现在烧得还剩多少。”
小二听罢,撒腿便向厨房跑去。
进了房间,玄语被师姐放在床上,缓了缓疼说道:“师姐莫不是把我与那老鼠精当做一丘之貉?下手皆是如此狠辣。”
“怪只怪你一心想跑,我又能奈你何。”
“那师姐可知我为何逃离师门。”
“你说。”
“居士要我替蓉锦师姐嫁与仓公派掌门淳于昭,修吾师姐可知此事。”
“你还不算痴,竟已知晓此事。”
“看来此事果然做实了。那敢问师姐,剑派师姐妹众多,无论是样貌、武功,还是学识皆在我之上,为何是我,这一个无名小卒与之婚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居士已经选定是你,自有他的道理。”
“好,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自古便讲门当户对,我这无父无母的无名小卒,毫无根基,何谈门第之说,若真是嫁了过去,那是一门子的掌门师娘,我要如何服众,面对淳于昭又该如何自处。像我这样的人嫁过去,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我,定然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既然早晚都是死,我何不一搏。”
修吾坐在床边,看着玄语道:“你又无佳缘良配,怎知未来的亲事能有这桩好?”
“若有佳人愿与我携手白头呢?”
“那便是一段姻缘,我自成全你。”
玄语心中暗自欢喜,果然自己下得一手好棋。只要修吾肯吐口,那她要走便有门。虽然受伤了,但是这样一来便走不得了,又可再拖几日,让她好好想想办法,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刚要得意,胯间一松便疼痛得呻吟起来。
修吾师姐伸手将玄语腰间丝绦解开。
“师姐这是干嘛?”
“刚才一脚我确实用力过大,我得检查看看你是否伤了筋骨。”
玄语不免脸上一红,害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