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下山寻文英,却生一段缘
书名:乱熙丰(上) 作者:西风吹叶静千林 本章字数:2843字 发布时间:2021-10-19

真宗景德初,司马皓闻听李文英所饰程德玄卒,遂知李文英又起云游四方之意,于是向施肩吾请命下山去寻李文英。

施肩吾允其下山,再三叮嘱不可搅扰真宗与辽之边事,若寻不得李文英踪迹,即刻回转。司马皓领命,临行之时卜了一卦,便直奔河北路而去。

李文英养育程继宗多年,继宗早知李文英身份,视李文英如同生父,多仰之。李文英后又收一子,取名继忠,视为己出,与继宗兄弟相称,兄友弟恭,先后入仕。

景德初,辽使人前来请和,李文英见时机已到,便与二子商议,遂以病故为由,卸了易容,欲往河北路而去。二子始见其父真容,不禁惊为天人,参拜一阵,才洒泪分别。

李文英本欲去见曹利用,助其使辽。行至途中,一时转念,心下食了数十年人间烟火,又惹起了这许多无端的念头,不禁哑然失笑,再看前面,已然来至真定府辖下,于是就近寻了处酒肆,吃喝一番,算还了银钱,起身出门,一路西行而去。

走不多时,司马皓从东而来,进了酒肆,二人擦肩而过。

司马皓此时正扮做游方大夫,进得店内,命店伙布了些酒肉菜蔬,独自吃喝起来。吃不多时,便听到背后有人说道:“大夫这‘虎撑’好生别致。”

司马皓转身看去,只见一位书生在其背后桌边饮酒,于是笑道:“教授说笑了,‘虎撑’乃是寻常物,有甚别致。”

那书生上下打量一番司马皓,“人常言道:走医之辈,微通医术,略知药性,唯仗其口有佞才,言善变化,实乃贩夫走卒之流。”

司马皓见此人言语莽撞,不想与其生龃龉,便拱手施礼,“教授所言极是。”说罢转身继续吃喝起来。

未料想此人未有罢休之意,起身坐到司马皓对面,又问道:“但不知大夫姓甚名谁?医术如何?”

司马皓只道此人是个闲汉,好生打发,莫生是非。于是回道:“助教马三郎的便是。略通岐黄,治外无非针刺蒸灸,治内无非顶串禁截,倒也稀松。”

二人正说时,忽听酒肆店主东喊道:“老丈这是怎地?莫要在此处玩笑!”

寻声看去,原来店中一位老汉,正伏在地上抽搐不止,牙关紧咬。

司马皓连忙起身走到老汉身前,说道:“店主东莫慌。”然后伸手搭了搭老汉脉息,随即从身上取出两锭“墨”,向店主东讨了一碗温水研磨,再喂老汉服下。不多时,那老汉便呕吐不止,面色也缓和不少。司马皓见状,便令人将老汉扶起,又对店主东叮嘱道:“俄顷服些热粥,便可痊愈。”

店主东本以为老汉伏地不起定要挨了官司,却不曾想得了贵人相助。于是千恩万谢一番,免了司马皓酒饭钱。待司马皓再回到座位上时,桌上只留了些散碎银子,那书生已然不见了踪影。

司马皓并未在意,又吃了些茶,自觉得神完气足,才起身离了酒肆,直奔真定府而去。

未走出两里路,司马皓便听身后有人呼唤:“马大夫且留步。”听声音定是适才那书生,于是司马皓转过身去,“正是助教。教授有何赐教?”

那书生几步来到司马皓近前,施礼道:“适才小生多有冒犯,大夫莫怪,现有一事不明,特来讨教。”

“教授但讲无妨。”

“适才大夫所用可是‘太岁墨’?”

“正是此物。”

“那便是了,小生屡见走医以此药解毒发透,却未见过如大夫这般灵验的。不知其中道理何在,故此冒昧请教,还望马大夫不弃。”

司马皓陪了一礼,道:“制此药,需蚊蛤二两洗刮焙干,千金子仁一两拣色白者研细去油净,山茨菇二两去皮洗极净,红芽大戟一两五钱去芦洗焙干,飞明雄三钱,飞朱砂三钱,麝香三钱。做一钱锭子,阴干备用。”

那书生眉头一皱,“均系此方,料也无甚稀奇。”

司马皓微微一笑,“稀奇之处,便在于端阳、七夕,各研细末以糯米制粥入臼中捣烂和药,再捣数千杵,至极光润时为度。”

那书生听罢点点头,“玄机在此,大夫果乃妙手。看来家兄所言不虚,中原善岐黄者众。”

司马皓听闻“中原”二字,便知不好,还未等出声,只觉得脑后一震,当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司马皓已然四肢被绑,口中被棉布塞住,发不得声音。身下“咕隆”作响,身上满是干草。隐约间只听得有人说道:“脱古思,前面便要到祁州辖下。”司马皓才知已然走出百里。

此时祁州已被辽攻克,司马皓心中揣测,此番被虏至祁州定然是与辽国有些干碍,但不知要医的是哪一个。多思无益,司马皓想了一阵便作罢,闭目养神,只等着到了祁州城内,再见分晓。

又行了一阵,车马停下,有人从干草中将司马皓架起,松了手脚上绑绳,然后施礼道:“大夫莫怪,逢此战乱之时,此乃权宜之计,若相邀至祁州,想必大夫定是不肯,故出此下策。”说罢,引着司马皓进了祁州衙署之内。

司马皓随着那人来至衙署后院,刚迈入院内,迎面便走出一位辽国女子,司马皓定睛观瞧,正是适才那个书生。

只见这辽国女子几步来到司马皓近前,以汉仪飘飘万福,“奴家萧丛喜,见过大夫。”

司马皓正欲还礼,却被萧丛喜一把揽住腕子,“大夫随我先去用饭。”

一日之内行了百里,司马皓确实腹中饥饿,便也不再推脱。待到屋内,已然布置下馒头、煎饼、酥乳饼、饼饵并两盘熟肉。二人落座,萧丛喜也不礼让避讳,自顾自吃将起来,司马皓见状,苦笑一下,也吃将起来。

待吃了一阵,司马皓才问道:“不知何人有恙?”

萧丛喜也不抬头,边吃边应道:“正是家兄萧挞凛。”

司马皓听罢,即刻放下手中碗箸,双目圆睁,斥道:“尔等寇我宋境,萧挞凛乃为主将,如今令助教医治,岂非痴......”

“饭食中已然投毒!二时发作,七窍出血而亡。”萧丛喜将司马皓打断,抬头看看司马皓,神色一派轻慢。

司马皓一怔,旋即问道:“那为何萧娘子......”

“已服解药在先,自然无虞!”萧丛喜又将司马皓打断。

司马皓听罢,连忙向怀中摸去。

“大夫莫寻觅了,太岁墨已然不在。”萧丛喜三番将司马皓打断,然后喃喃道:“贪生怕死之辈。”

司马皓摸索一阵,取出指甲大小一方草纸,吞入口中,又迅速将温酒汤盆抱起饮了几口,少顷便呕吐不止。

萧丛喜见状,柳眉一竖,抽出随身短刀,在司马皓脖颈上一横,怒道:“你这厮!只道是拿你没了主意不成?!却也不问问有何毒理?!”

司马皓冷冷一笑,“助教死且不惧,引刀刎颈亦不足辞,唯岐黄术上不可输人,娘子此刻动手便是!”

萧丛喜听罢先是一愣,然后呵呵一笑:“却也有几分男子气概!”抬手用刀柄向司马皓脑后一磕,司马皓又晕厥过去。

待司马皓醒来之时,身上衣物已然不见踪影,方才醒悟,衣内所藏“太乙紫金散”恐怕早已落入萧丛喜手。于是捶胸顿足一番,心下萧挞凛所中之毒定然已解,索性也不去想,双手一抱子午诀,护住丹田,站起养生桩来。

站了一刻有余,忽听得房间外萧丛喜声音,“马大夫可是醒了?”司马皓也不应声,只听得房门一响,几声脚步,面前又传来声音,“大夫不通武艺,站的什么桩。家兄现已无虞,欲见大夫。还请大夫移步正堂。”

司马皓依然闭目不语,俄顷忽觉得被人擒住臂膀,再睁眼时,已然被萧丛喜推到门前,边推边斥道:“不聩不喑,兀自立在那里,只道是请来八抬大轿将你迎出去不成?!”

一路推推搡搡,萧丛喜将司马皓带至萧挞凛面前。萧挞凛见此情形,连忙将萧丛喜拉开,说道:“脱古思,怎可这般无礼!”然后对司马皓深施一礼,“本将萧挞凛,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司马皓回礼道:“萧将军不必多礼,助教并未把脉开方,全仗令妹斡旋,才得此圆满。只可惜令妹可救将军一时,也未必救得将军一世。”

萧挞凛听罢眉头一皱,“马大夫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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