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沉沦
沈静书恍然之间似乎又来到了那个地方，四周漆黑一片，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悄无声息。
她未曾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一袭青衣，长发如瀑，面若芙蓉，却神色清冷，静静地近乎冷漠地看着茫然无措的沈静书做出选择，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流淌的星河，透过星河是幽幽寒泉粼粼的微光，明明近在沈静书身后，却好似与她相隔千里。
不知何时起深沉的夜空散落着似有似无的星光,它们缓缓飘落旋转，在平静的深海中掀起一丝波澜。光点越来越大，旋转也越来越快，周围渐渐地亮了起来，几颗流星倏地划过，在她的前方化为几团光影，在星空漂浮着。
一个光圈里是正拿着鞭子作战（其实是单方面殴打）的沈夫人，沈庄主在她的边上挥着大刀为她助攻，筱柔、筱竹、紫苑、青莲她们都在那里，身穿银色盔甲的铁卫队居然和白衣人打了起来，他们不是玉楼初的人吗？‘原来娘亲真的会武功，打起架来比爹爹还要英姿飒爽。’
一个光圈里安晓婉她们正苦着脸划着重点，魏老师似乎又给她们出了难题，看来又到了考试季。“为什么师范生要学心理学？”“心理学的课学起来不要钱，要命。”“我决定了，考完试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犒劳自己。”明明还在划重点就已经想着考完试吃什么了，她看着不禁弯了嘴角。
一个光圈里是沈离，他正坐在那里写着什么，前方排了一条长队，男孩女孩们的手上捧着一本书，有的手上还拿着献花和小礼物。“大家不要急不要挤，离欢给每个人都签名的，请大家排好队。”沈离边上的助理不停地在维护秩序。他慢条斯理地签完字递给眼前的粉丝，轻声向她道谢，粉丝开心地笑红了脸，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惊鸿诀》三个字。
沈静书看到许多与她有着牵绊的人。光晕流转间出现了一个最大最亮的光圈，里面是一个坐在床边的女人，她拧干了帕子轻轻地为躺在床上沉睡的女儿擦脸，手边放着泛黄的手札和厚书。一个男人从外面回来，抱着一束铃兰花走到她面前，女人接过闻了闻，起身走开，把花仔细地插在天青色的花瓶里。男人顺势坐到了先前女人坐的位置，小心地握住了女孩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楼下的两个老人正在做饭，时不时互相喊一声，院子的角落里挂着干净整洁的渔网，地鼠机乖巧懂事地蹲坐在白墙旁。
“爸爸妈妈，我真的有点累了，我想回家，我想你们了。”
她手执玉箫，不自觉地朝着光圈走了一步，然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在黑暗笼罩之际，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她跑过来。
她朝着他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玉楼初跑到这里时只见到跪在地上的木樨。
“她人呢？”
木樨摇摇头，手里抓着一块冰凉的白玉。
——
惊鸿山发生的事最后被流传了出去。
“听说云梦山庄的小姐似乎失踪了，他们的人把附近的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我听说那里有好多人打起来了，有几百上千人呢。”
“我弟弟的娘子的舅舅的老爷的外甥远远地看到了，死了好多穿黑衣服的。”
“他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看之前的卓家不就是被人盯上了么？”
“就算真有什么宝贝，估计这会儿也被人抢走了？”
“你说那些抢匪，东西都抢走了，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六年多前魔教杀了惊鸿门上下数百弟子，沈家还算运气好的。”
“唯一的大小姐失踪了，沈庄主和夫人不得伤心欲绝？”
“不就是个小姑娘吗？我记得沈庄主年纪不大，再生一个呗。”
“你说得倒轻巧，丢的不是你家的娃，你当然不伤心。”
“哎，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就在江湖人疑惑沈小姐是想不开跳崖还是与人私奔的时候，云梦山庄悄然退出了江湖，果林关闭，大道封锁，自此隐居不出，从那之后岭南这一带再没有出现过无花果。
楚璟握着手里的魂玉，看着坐在书案前的中年男子，“你满意了？”
皇帝看向他：“事情会变成这样，朕也是始料未及。”
楚璟嗤笑了一声，随意地将手中的魂玉往桌上一扔，大步朝外走去。
“璟儿，你要去哪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能找到她的。”
“你站住，”皇帝走到他身边：“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前程都不顾了吗？”
楚璟不看他：“没有我，你还有别的儿子，他们很乐意为你做事。如果你都瞧不上，那就再生几个。”
皇帝刚想瞪他却发现他眼里的认真和决绝，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句：“莫要太执着。”
楚璟踏步朝外走，遇到了一袭素衣的楼皇后。
他喃喃喊了声：“母后。”
楼轻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至少将来不会后悔。你记住，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他头略微低了低，就在楼轻羽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听到了他嘶哑的声音：“谢谢娘亲。”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追出来看向她：“为何不拦住他？”
楼轻羽：“他的心不在这里，你留住了人又有何用？”
皇帝：“只要他在这里，时间一长就能淡忘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一女子失魂落魄……”
“楚惜明。”楼轻羽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皇帝愣愣地看着她：“轻儿，怎么了？”
楼轻羽：“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江山永远比亲人重要？”
皇帝抿嘴：“江山社稷是我的责任。”
楼轻羽：“是你的责任，所以我支持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插手，可是我的孩子不一样，我希望他过得快乐，珩儿和璟儿，在我眼里都只是我的儿子。”
楚惜明：“他们也是我的儿子。”
楼轻羽：“不，在你的眼里，永远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楚惜明：“这是他们的使命，他们生来是为了倾国的江山社稷，岂能困于男女之情。”
楼轻羽看着他略微发白的鬓角：“够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累了。”
楚惜明拉住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楼轻羽看着他的眼睛：“楚惜明，我累了，”在他开口前她说：“被困在这皇宫二十多年，我真的累了，这皇宫我住倦了也看厌了，我有的时候想着，若是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她甩开他的手朝外走。
楚惜明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走：“你要去哪儿？”
楼轻羽没回头：“我想回百花谷过一段清净的日子，不必看着你，也不必看着你的云妃婉妃，不必等着你处理完朝政然后像逗弄鸟雀似的抽空陪着我，”她真的想回去了，“你别跟着我，好吗？”
楚惜明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看着她走远。
良久，海睿轻轻唤他。
他却恍若未闻。
为什么她会不快乐？为什么她还是要走？为什么她再也不会像初见时那样笑了？是我束缚住了她吗？什么云儿婉儿，他何曾看过她们？
我给她优渥的生活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我错了吗？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呢……
——
凤栖宫，楼轻羽换了一身素衣坐在那里，地上跪了一地的宫女侍卫，她一言不发，直到陪伴她几十年的嬷嬷来到她面前：“娘娘，都收拾好了。”
“马车准备好了吗？”
得到嬷嬷的肯定回答后楼轻羽站起身朝外走。
身后的宫女你看我我看你：怎么办，娘娘要离开，要不要派人禀告皇上。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粉衣女子朝她跑过来，前抱一个包袱，后背一个包袱。
“母，母后，等等，等等我。”那人朝着她扑过来，一手挽住她的胳膊。
楼轻羽被她的熊抱惊了一下：“雅儿，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雅儿嘿嘿一笑：“母后要去外面过逍遥的日子，怎么能不带上我呢？我也要去。”
楼轻羽轻按额角：“胡闹，你堂堂太子良娣，怎可轻易出东宫。”
上官雅儿嘟嘴：“那您还是皇后呢。”
楼轻羽拍着她的肩膀：“听话，快回去，珩儿回去见不到你，会心急的。”
上官雅听到这个名字就恼火：“管他心急不心急，东宫简直就是一座鸟笼，雅儿住得都烦了，母后，世上最好的娘亲，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们去外面过逍遥日子，不带那两个臭男人。好不好嘛？”她轻轻摇晃着楼轻羽的胳膊：“好不好嘛？”
楼轻羽被她晃得没辙：“好，我们不要他们了，咱娘俩去。”
上官雅儿开心地把头靠在楼轻羽瘦弱的肩膀上：“娘亲最好了。”
婆媳俩一道上了马车，晃悠悠地朝着宫外驶去。
于是等到太子楚珩处理完政务后回到东宫，就发现自己的小娇妻不见了。
奴婢公公们哆哆嗦嗦地站着，他一个眼神过去，瞬间跪了一地人。
得知是母后拐走了自己的媳妇儿，他的脸青了。
皇上/太子：真没用，连自己的媳妇儿都看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