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香消
“小姐，小草来了。”
方轻言放下手里的绣品，“叫她进来。”
小草是方家的洒扫丫头，才十岁，人却机灵的很，从周夫人一进方家她就跟上去了。
“见过小姐。”
方轻言挥挥手叫丫鬟们下去，“你刚才都听到些什么？”
小草脆生生地回答：“奴婢离得远听的不大清楚，只是听到了周夫人和夫人说提前婚事，下月什么的。”
方轻言蹙眉，两家的确交换了信物，“还有呢？”
“夫人只说与老爷商量后再说。另外……”
方轻言：“还有什么？”
小草犹豫了一下：“周放公子似乎也来了。”
方轻言：“你看到他了？”
小草：“我只是听到一个婆子这么说的，周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生气。别的就没有了。”
方轻言：“你下去吧。”小草依言退了下去，大丫鬟给了她一两的赏银，她喜滋滋地跑回去找她的扫帚了。
丫鬟香兰进来：“小姐。”
方轻言回过神：“香兰，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面？他对这门婚事就这么不乐意？”
香兰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这门婚事，不是方家上赶着求来的。
方轻言：“是周家……”
香兰劝她：“小姐切莫伤心，夫人会为小姐做主，老爷不会答应的。”
方轻言：“方家不过是一商行，周家是官家，早知就不该答应。”
谁能想到之前周夫人话说得这么好听，这都要走六礼了却临时变卦了。
方轻言突然有了个主意：“香兰，你帮我打扮一下，最好与我平日里看起来不大一样的模样。”
香兰：“小姐是要做什么？”
方轻言：“周放既然来了，肯定会有外出的时候，跟在他身边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香兰：“小姐派人去就好，何必亲自前往？”
方轻言：“不，我想亲耳听他说。”
——
金缕阁，岭南最大的珍宝阁，里面珠钗翠环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是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地方。
今日金缕阁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这支粉色蝴蝶钗小巧精致，给我包起来，还有那支七彩琉璃钗，仔细拿锦盒装好了，别碰坏了。”
“小姐，这买的会不会太多了？金缕阁的东西都不便宜。”
那被称作小姐的女子浑不在意：“怕我付不起钱吗？表哥等会儿来了会为我付的。表哥可是周家嫡出的公子，有的是银子。”
方轻言刚好把人跟丢了，经过金缕阁，想起这是自家的产业，就进去找了专属的厢房歇脚，路过首饰柜的时候听到了她的话，不知为何，她停下来想听下去，遂绕道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展柜往后一站。
自家的铺子暗道和死角她是知道一些的，展柜后光线不足，旁人一眼不会注意。
“小姐，你就不担心那未过门的方小姐是个花容月貌的？”
“那我更要买一些好看的珠钗翠环，打扮得漂漂亮亮，如此才能拴住表哥的心。”
小丫鬟心里在想什么方轻言是看不出来，女子的话倒是说的清清楚楚。
“再说了，那方家就是一低贱商户，我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我爹品级再低也是官，我本就高她一等。我与表哥青梅竹马，若不是因为她，表哥明媒正娶的是我。”
丫鬟没好意思直接说，就算没有方家，周家也不会娶你。
方家虽然没有涉足官场，但是生活富足，方家小姐的嫁妆必定超过四十八抬，说不定有六十四抬；小姐虽然是官家小姐，但是老爷平日的俸禄维持一家老小生活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小姐的首饰有些还是周夫人和周放送的，能有多少嫁妆。
“表哥说了，等那方轻言进门后就纳我进门，我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就把我抬为平妻。”
周围的夫人小姐都脸色怪异地看着她，一个个窃窃私语：
“自己送上门要为妾的女子，真是够不要脸的。”
“就是啊，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还没进门就这样被人压了一头。”
“方轻言，那不就是方胜商行的？”
“不是吧，方家的小姐我认识，是个极好的女子，怎么就碰上了这倒霉亲事？”
“没准方家也是想巴着。”
方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冰凉彻骨。
那头却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说不定那方轻言进门后看我如此得宠而郁郁寡欢呢，倒时候她的夫君她的嫁妆，还不都是我的。最好再让表哥找个机会休了她，被休弃的弃妇是拿不回嫁妆的。”
倾国对已婚女子嫁妆归属有明确的律例：不逞之民强娶妻，给付其财而亡，妻不能自给者，自今即许改适。妻子对其嫁妆是有绝对的支配权与所有权，女子出嫁时得到的嫁妆，与继承家业、祭祀祖先无关。
和离一般是可以拿回嫁妆的。然而如果妻子是被休弃就不能带走嫁妆财产。只有因为丈夫的长辈殴打妻子导致重伤的，在这种情况下“义绝”离异的，妻子可以带走嫁妆，并且还可以向夫家要赔偿。被“七出”之条休回的，无权拿回嫁妆。
方轻言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哄了一声，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却见周放走了进来。
“表哥你来啦，你看这支钗好不好看？”
“好看，什么钗到了表妹的头上都好看，表妹才是我魂牵梦萦的美人。”
“表哥，你怎么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这么说，好羞人啊。”
周放显然是个脸皮厚的，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你连我的骨肉都有了，还害羞不成？”
“表哥知道不好，就怕表哥迎娶了美娇妻后，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怎么会，那方轻言不过是蒲柳之姿，哪及得上表妹花容月貌。”
方轻言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是这样想的，她与周放只见过一次，只觉得是个爽朗和善的公子，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其实方轻言长得清秀温婉，喜好素雅，然而周放更喜欢明艳娇俏的女子，看到她只觉得寡淡。
她浑浑噩噩的走出来，在拐角处碰到了正在调笑的二人。
三人均是一愣。
周放看着她的脸色反应过来：“方轻言，你都听到了？”
方轻言惨然一笑：“一清二楚。”
周放看了看四周，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他想起来岭南这里认识方家的人不少，刚才的情景只怕被不少人看了去。
“你找个厢房我们再说。”
方轻言也不想当众与他们争吵，直接把人带到了厢房。
周放开门见山：“方轻言，我不想为难你，你最好答应了我娘的要求。”
方轻言看着他臂弯里的少女：“是因为她吗？”
少女怯生生地给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姐姐好。”
方轻言直接气笑：“你算哪门子的姐姐妹妹。”
“雅儿这么叫你是给你面子，我告诉你，我周家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这府里的上上下下妹妹都清楚，姐姐过门后，妹妹会帮你打理后宅，姐姐可以清闲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我看到你就碍眼那该如何？”
“那妹妹只好不在你的面前出现，表哥，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