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给小婉断断续续地讲过我爱人的一些故事，小婉听了后深受感动。
她几次劝我把我和我爱人相识、相恋、相爱，特别是把我爱人的故事简练地写出来。
其实这也是我写作的一个愿望，那我就写写吧。
80年，省文化局举办“中青年剧作者读书会”，历时三个月，参会人员是主办方指定的，我有幸参加。
那时，我在阳煤市艺术馆工作。
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把漫天飞舞的雪比作晶莹的鲜花。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旅途，我在省城下了火车，赶往省军区招待所报到。
我刚踏进省军区招待所的大厅，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子便格外醒目地吸引了我。
当时各影院正上映日本电影《绝唱》，《绝唱》中小雪的艺术形象强烈地打动了观众的心。小雪的发型新颖别致，然而我们当地的姑娘仅止于欣赏，却不敢打破世俗陈规去追随模仿。
那个穿军装的女子梳着小雪式的发型，令我十分惊讶！
“读书会”开学典礼虽简朴但很隆重，省里的领导出席了开学典礼。
“读书会”议程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读万卷书”，邀请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全国著名剧作家前来分别给学员讲授古今中外戏剧名著，举办创作讲座；第二部分是“行万里路”，组织学员观摩戏剧演出，漫游名胜古迹，领略异地风俗。
那个穿着军装梳小雪式发型的女子在省军区招待所工作，她更神似《绝唱》中的小雪，她的神情沉浸在淡淡的幽思中，仿佛一幅烟雨朦胧的中国传统水墨写意画。
我们学员闲暇时常常从美学的角度谈论起她。
起初我们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但我们私下里都不约而同地称她“小雪”。
啊，小雪！
我和小柴在“读书会”里年龄最小，我25岁，小柴23岁，我俩都没结婚。
小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既搞文艺创作，又兼导演、演员，精通音乐，吹拉弹唱样样拿手。
有次我见他给学员画漫画头像，他准确地抓住了人物的形象特征，落笔夸张写意传神，线条简洁流畅，画面人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我和小柴一见如故，彼此无话不谈。
羡慕是嫉妒的先导。
小柴如此多才多艺真让我自惭形秽。
我多次朝他“怒”声喝道：“才华都让你占尽了，社会主义文艺事业就让你一个人去繁荣吧。”
小柴听了嘿嘿一笑。
我性格内向，不善言谈。
小柴纯洁、磊落、善良、热情，交际广，人缘好。
他在“读书会”上很快就和省军区招待所的一些工作人员都处成了好朋友。
我们即将结束在省城的学习，就要前往外地“行万里路”了。
我忽然发现我的风衣不知啥时掉了个扣子，我上街买了个扣子，回到省军区招待所大厅时见“小雪”一个人在值班室值班，我上前问她有没有针线，她拉开文件柜的抽屉看了看，非常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只有针没有线。”
我微笑地点了点头便走了。
晚上，小柴见我仍没缀上扣子便问怎么不缀？
我说：“跟‘小雪’借针线，‘小雪’说只有针没有线。”
小柴听后脸上溢满了惊喜，冲着我说：“亏你还是个文人，连‘小雪’的双关语都听不出来，什么是有针没线？那是暗示你去牵线，美满婚姻一线牵嘛。”
旁边的剧作家郭老也忙说：“对对，赶紧去牵婚线。”
我无动于衷，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小雪”是省城姑娘，我远在距省城一百公里以外的阳煤，固然千里婚姻一线牵，但这天上的馅饼怎么会掉到我的头上？
小柴见我冷若冰霜，急了，冲我发火道：“‘小雪’这么好的姑娘打上灯笼都难找，我是有了对象，否则我一马当先便冲了上去。”
我仍纹丝不动。
小柴见我死水一潭，便自告奋勇当“红娘”，旋风般地扑了出去找“小雪”去了。
我等啊等啊怎么也等不回小柴，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谢天谢地，总算把小柴等回来了。
小柴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我心想完了，没戏了，我在绝望中冲小柴埋怨道：“这下你该知道啥叫异想天开？啥叫猴子捞月？啥叫扁担上睡觉——想得宽了吧？”
小柴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郭老和风细雨地打着圆场，说：“这很正常、这很正常。婚姻自由，谁也不能勉强谁。小柴是一片热心，想成人之美。俗话说能碰了也别误了。”
我心里很内疚，朝小柴说：“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小柴仍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沉默、沉默，客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突然，小柴猛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拿酒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拿酒来？拿酒干啥？是一醉解千愁？还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姜还是老的辣，郭老将手一拍，喊道：“成了！”
小柴哈哈大笑，笑罢，认真地对我说：“明晚七点正，‘小雪’和你在城市广场雕塑下相会。
”哎呦！原来是小柴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先“悲”后喜的戏。
哈哈！我欣喜若狂！猛地扑上去便紧紧地抱住了小柴，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小雪”初次约会的那天晚上，月亮特别的圆、月亮特别的亮。
次日上午我们就要乘火车前往西安了，小柴拉我前去和省军区招待所的一些工作人员告辞，告辞时小柴唱主角，我只是微笑地点头，默不吭声。
我没和“小雪”说话，只是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又亮，神态小鸟依人。
“小雪”也没跟我说话，只是朝我微微一笑，笑不露齿。
回到客房后，小柴问我为何一声不吭，我打趣地说：“艺术贵在含蓄。”
小柴轻轻地当胸给了我一拳。
再见了，“小雪”！
“小雪”，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