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皱了皱眉,虽觉委屈,但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无奈道,“徒儿也是为了殿下着想,若话不说得重些,怕她仍是执迷不悟,枉将一颗真心错放在徒儿身上了。”
“怎么,你对殿下就无半点私心么?”苏楚云问道。
秦阳惭愧垂头,回道,“长公主身份尊贵,徒儿不敢高攀。”
“你少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为师还不了解你么?”苏楚云闻言却是万般不屑,只瞪着眼道, “你既说是长公主痴心错放在你身上,你又何尝不是鬼迷心窍,将一颗心错放在了她人身上!”
苏楚云意有所指,秦阳如何能不知晓。只是三年了,自那人死后再无人提及这样的话,如今苏楚云一经提起,便又勾起了秦阳的一段伤心事儿来。
“小阳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执迷不悟,于人于己又有何益处?”苏楚云语重心长,劝道,“圣上既将长公主许配给了你,那是看得起你们秦家。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已死的女人而要辜负皇帝的器重吗?”
秦阳颓然低头,神色复杂了起来,“师父说的徒儿都明白,只是……徒儿心中已有了月儿,再容不下她人了。”
秦阳说着,抬眸便仿佛看到了秦月那清瘦的身影亭亭立在跟前,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宛若从不曾离去一般。可秦阳知道,那终究只是幻影,生死两茫茫,秦月是再不能回来了。
正因如此,秦阳才越发的伤怀,他这个未亡人,秦月生时不能护她周全,如今若不能再痴心念着她,那这世上就真再无人记得她了。
“若要徒儿违心娶了殿下……徒儿毋宁一死!”皇帝赐婚之人并非秦阳钟爱之人,此桩婚事若定要成全,秦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师父若心疼徒儿,就成全了徒儿罢!”
苏楚云一番苦口婆心,到头来这秦阳却是半句不听,反而还说出那样的重话来,就如那千年顽石一般的。苏楚云虽则恼怒,却也真怕爱徒有个什么好歹,只得妥协无奈道,“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你是要气死为师呀!”
秦阳心中一软,忙道,“师父保重,莫要为了徒儿伤了身子!”
苏楚云深深吸一口气,迫着自己静了下来,想着秦阳既顽固不化,任是谁人也劝不动他了,往后的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你执意如此,为师也不愿多言了。”苏楚云叹了一气,无奈道,“只是圣上既赐婚于你,你如今又不想娶了……好好想想如何回了圣上吧!”
见秦阳垂头不语,苏楚云便又叹道,“只可怜那殿下,痴心守你多年,竟没个结果。”
安平的心病系由己而起,秦阳自觉责任重大,就算不愿与她成亲,也要寻个时机化解了她的心结。
“师父放心,徒儿定寻个时机与殿下做个了断。”秦阳思量片刻,回道。
苏楚云神色淡然,道,“也好,分寸你自己把握罢,殿下好歹是皇帝的妹妹,你话说得再绝,也得给她留一点情面。”
苏楚云松下了口来,秦阳微微放心,忙应了一声儿“是”。
不知不觉,二人行至堂内,柳权已备下了热茶在里间侯着。秦阳将苏楚云请了上座,自己也在一侧坐下了。苏楚云端了茶盏撇去茶沫,正准备啜饮间,瞥眼却见角落里放着的古琴,心中便想起了一事来。
“为师刚到金安就听闻你去过那虞牡亭,还参与了一桩命案……可有此事?”苏楚云问道。
秦阳眉心微微一动,怔了一怔,虽不知晓苏楚云为何故问出这样的话来,却也如实回道,“徒儿……的确去过虞牡亭。”
苏楚云听言不由凝了眉头,面上已有些不悦,“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也不怕失了你大将军的身份!”
苏楚云自诩清高,最是看不惯那些风月场所的,如今就连自己最骄傲的弟子也踏足了那样的地方,也难怪苏楚云会生气了。
苏楚云是个什么样的人,秦阳亦是清楚得很,知晓有些事儿不能隐瞒,思量了会儿,秦阳回道,“不久前慕容公子与徒儿在楞严寺偶识牡丹姑娘,听闻此女琴技甚佳,慕容公子与徒儿心上仰慕,便寻了个时候去了那虞牡亭想听牡丹姑娘一曲……岂知刚到那儿便碰上了命案。”
听得秦阳说起了牡丹,苏楚云面色微微一变,转瞬却又恢复如常,只不动声色状似无意问道,“牡丹姑娘?那又是谁?你与她很熟么?”
秦阳微微一笑,似是没瞧见苏楚云脸上的异样一般,淡然道,“不过是虞牡亭的一名歌姬罢了,徒儿与她有过两面之缘,也不是很熟。”
苏楚云闻言轻轻点头,道,“这位女子的盛名为师身在武夷山也听说过,据说她还是杨之鸣的义妹?”
“正是。”秦阳道。
“没想到杨之鸣一个堂堂君子也会有这样一个青楼妹妹。”苏楚云嘴角的笑意有些不屑,轻言道,“看来也是徒有虚名啊!”
杨之鸣这样一个正人君子却被苏楚云说得如此不堪,仿佛认了一个青楼女子做义妹便是此人最大的不幸一般,秦阳闻言也不由皱了眉头,他知晓杨之鸣并非是师父口中的那种人。
“杨公子的才华众所周知,又岂会是徒有虚名。”秦阳喃喃驳了一句。
“纵有才华又如何,但瞧与他相交的那些人便知他品性了。”杨之鸣即便身有才情,苏楚云仍是不屑一顾。
秦阳默默叹息,再不说话。
苏楚云见他不语,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便不愿与他再多谈,只心中想起了一事来,“你在虞牡亭……可曾听说了牡丹姑娘的什么话没有?”
不知晓苏楚云为何会这样问,秦阳心中虽然不解,但瞧着苏楚云面上的淡漠也不好多问,唯道,“徒儿不曾听说过什么。”
闻言,苏楚云面上微松,稍稍放下了心来。
“既是青楼女子,你以后少与她来往。”苏楚云端着那茶盏,终于饮了一口,随后意味深长道,“你毕竟是将军,与这种人相识也只会污了自己的名声。”
知晓苏楚云素来不喜这些风尘女子,秦阳心中虽觉不快,却也不敢当面违诺,便道,“师父教训得是。”
苏楚云见秦阳这般毕恭毕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恰在公孙南宁又派了人来,邀了苏楚云前往城南道观叙旧。如此苏楚云便拜别了秦阳,往城南去了。
苏楚云一走,秦阳便唤来柳权耳语了几句,柳权拱拱手便也出门去了。秦阳立在檐下举目望着园中的女贞子花儿,眸色沉沉,也不知晓在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