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那南宫老先生在王宫住了三日便让武兵堂安排回返文宗了吗?”
“是啊,若是还在帝都内,又怎么会不参加这场宴会?要知道这是直接公布在帝都内的……”
“难不成是郭家根本没有知会南宫老先生?”
……
“众爱卿噤声!”罗爵高呼一声,宫内顿时一片寂静,他看向司徒文矣问,“司徒文矣,你方才说是何意?”
司徒文矣不顾身旁郭常胜的眼神有多凶恶,神态自若的站起身朝着罗爵行礼说,“回王上,昨日臣曾去过郭家的府邸,曾亲眼见到南宫老先生。”
“郭家……”罗爵看向郭武义说,“郭将军,既然南宫先生在你的府邸,为何今日不请?”
郭武义急忙起身,弯身行礼说,“回王上,臣才回帝都不久,原以为二弟早将南宫先生送返文宗,对此并不知情!”
“郭常胜!”
眼见到罗爵呼喝自己的名字,郭常胜当即站起身,弯身行礼应答,“王上,臣在。”
罗爵问,“你如何解释?”
郭常胜猛吞了一口口水,眼睛不自觉的瞥向司徒文矣,此时此刻只想活活扒了他的皮。
昨天郭家之时,因为郭武义在殿堂上吃了亏,正好快到傍晚时分司徒文矣便送上门了,本来以为能替大哥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却没成想反倒被他羞辱了一顿,自然将风声压了下去,哪成想今日竟会遭此一局。
他颤颤巍巍的不说话,罗爵恼怒说,“为何不答话!”
“臣……臣……”郭常胜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而在此刻,却是那始终沉默的罗候开了口。
“我想郭二将军也是好心吧,那南宫先生一生醉琴,想必也是个不爱热闹的主,郭二将军是想等这宴席结束,再将南宫先生请过来吧……”他一顿,紧紧盯着郭常胜说,“郭二将军,不知本王说的可对?”
郭常胜立马松下了一口气,连忙回说,“对对对!是这样没错,臣就是要等这宴席结束再单独请他老人家过来的,只不过就是我来的时候就直接到了宴会上,忘记和王上禀报了。”
郭武义附和说,“王上,二弟他一向迟钝,还望王上恕罪。”
“嗯……”罗爵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后,旋即向罗倩问,“倩儿,你如何想?”
“想不到十八年不见,师父的脾气竟还是如此……”罗倩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旋即说,“父王,老先生喜静,不如……”
司徒文矣眼见至此,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急忙给罗一使了眼色,他自然心领神会,直接打断她的话说,“不如就直接请过来吧!”
他这一举动,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只见他从原地站起,直接走到罗倩身旁,对罗爵行礼说,“王上,若是我早早便知自己是王上的孙子,一定会及早的便赶来相认,哪里还有拖着等着的道理?这郭二将军心虽然好,可实在不近人情了些……”
罗爵看他一眼,并不言语。
他又看向罗倩继续说,“姑姑,我看得出您心里十分挂念那位老先生,也知道姑姑是顾及那位老先生的心情才会同意郭二将军的主意,但姑姑失踪了十八年,若说千里之遥不得见那也就罢了,如今就在咫尺之间,只需通传一声便能相见,姑姑何必要等宴会结束才去见呢?”
罗倩眼睛一动,却又沉了下去,低声说,“罗一,你不知道老先生的脾气,不是他不喜欢的,一概都不会理的……”
罗一再次打断她说,“再怎么喜静,那南宫老先生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吧,更何况今日文武百官皆在,又是王上为姑姑你亲设的宴席,此等场面若是专请他过来,他会不来?”
罗倩脸色一变,当即叹下一口气,对他笑说,“你啊,还真是会说话……”
旋即,她便转身看向罗爵,低身行礼说,“父王,还请您遣人将老先生请来吧。”
罗爵点了点头,旋即招呼了两名宫人,令他们前去郭家之后,深深地看了罗一一眼。
罗一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与之对视,却是毫不理会,转而对罗倩说,“姑姑,你刚才弹的真好听,是什么曲子啊?”
“你喜欢听的话,等你回到王宫,可以天天来我的宫里听。”
“哇,那以后在宫里就不会无聊了……”
罗爵眼睁睁的看着他二人有说有笑的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眼眸一沉,直接将宫人倒好的一杯酒一口饮下。
那宫人眼见到杯子空了,刚想要上前再倒,却是看到那刚刚被他放下的金杯上深深凹进去几块指印,当即一怔,又见到他神色沉闷,赶紧倒好酒,退到了一边。
郭武义猛喝了几口酒,冷笑一声说,“司徒上,你这儿子养的还真是出色啊!”
司徒上淡淡一笑说,“郭将军谬赞了,若说出色,犬子哪里比得上您的小儿子郭豪呢?年纪轻轻便就有了将领职位,还上了战场,虽说负伤可日后人人谈论起来,谁还不说一句年少有为呢?”
“司徒堂主还真是客气了……”郭武义又喝了两口酒,向司徒文矣问,“司徒少主,昨日来我郭家,怎么也没拜会一下老夫?可是有些失礼了!”
司徒文矣笑说,“昨日与郭二将军起了一些冲突,文矣这才疏忽了,在此罚酒一杯,还望郭将军谅解。”
说着,他便直接饮下一口酒,郭武义笑了笑,说,“哦?起冲突了……老二,等回去之后,你可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郭常胜脊背一寒,连忙点头。
“这司徒家,实在是有些碍眼啊……”罗莫盯着司徒父子的位置,阴沉出声,眼睛正好看到司徒文矣,忽然发笑,细声说,“不过这司徒文矣的小模样~”
罗赫德喝着酒,沉目说,“怎么,你换口味了?”
罗莫舔了一下舌头说,“兄长你这就不懂了,人的身体可是很有趣的,不过比那更有趣的是人的脑子啊……”
罗赫德好奇问,“哦?怎么说?”
罗莫手指揉捏杯子,看着里面晃动的酒水所映出的自己的倒影,阴沉一笑,“兄长,你可知,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人有脑子,畜生没有。”
“呵呵呵!”罗莫眼睛一眯,冷笑说,“那你说把这有脑子的人直接变成没脑子的畜生,这难道不比单纯的玩弄更加有趣?”
罗赫德淡漠说,“又是你那些无聊的把戏。”
“嘶——!”罗莫放下了杯子,说,“若说拳宗那两个丫头也都挺标致的,要不要找个时间调教调教呢?尤其是那个北冥葛,被称作小诸葛的女人,不是很有挑战性?”
罗赫德问,“打她们两个人的主意,你不怕拳宗那两个人?”
“那北冥霸姑且不说,北冥扬的话……”罗莫对他一笑说,“这样不是成全了兄长?”
罗赫德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当即脸色浮现出了笑意,而将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罗候喝下一口酒后,冷眼看着罗一,低声说,“拳宗还有利用价值,你们两个心里应该有数!”
“知道知道!儿子怎么会影响父亲的大计呢?”罗莫紧忙一笑,举起酒杯说,“父亲,儿子敬您一杯。”
罗候冷着眼,并未接下,罗莫便是叹下一口气,将杯子对准罗赫德说,“那兄长,我这杯就敬你好了。”
罗赫德盯着那杯子,刚要抬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就听宫外一声高喝,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向宫门看去。
“南宫先生到——!”
众人齐齐回头,但见到那一身锦衣,骨瘦嶙峋,发白胡白的老者,纷纷起身呼喝,“南宫老先生好。”
罗倩眼中泛红,急忙起身,走到那年迈老者面前说,“师父,您老人家可还安好?”
“都好,都好……”南宫老先生明显的哽咽了几下,抬起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说,“你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了,这十八年里应该是受了很多苦吧。”
“不苦……”罗倩微微一笑,转而扶起他的手,向黑台缓慢的走,边走边说,“师父,等宴会结束,我一点一点讲给你听。”
“好……”
罗倩与南宫老先生这一幕,触动到了罗一,他不自觉想起已经许久未见的东方阵,若是有朝一日相逢,大抵也应该是这种场面吧。
他叹下了一口气,又看到台下许多人那恭敬的模样,不禁好奇起来,向身后的罗世隐问,“这南宫老先生就算是文宗最敬仰的人,也无非就是在他们那里声望高一些,怎么有这么大的牌面?”
罗世隐说,“南宫老先生可不止是在文宗的声望高,更是文学界的大家,琴技更是高深,可是拥有“行若高山”的美誉的。”
“行若高山?”罗一回过头看他说,“不懂……”
罗世隐明显有几分的无奈,便是耸了耸肩膀说,“若是兄长今日有幸,能听到他老人家弹奏一曲,你就会明白了。”
罗一惊讶的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南宫老先生,疑惑问,“真有这么厉害?”
他记起四宗会武时,偶然听到一些文宗弟子谈论过琴艺,当时东方珏也在其中,不过更多的讨论的是书法技艺,他觉得文绉绉的实在是没趣。
与其去听那些起伏来回的调子,他更喜欢听的是长剑鸣响与铃铛的空灵之音。
见他到此,罗爵急忙起身,走到那老先生面前说,“南宫先生,前不久才与您辞别,怎么却留在帝都这么久?”
南宫老先生眼眸一动,微微看了一眼站起身的罗候,冷冷一笑说,“有个小儿,缠着老夫的知识不肯放,因此才空耗了这许久的时间,失礼之处还望王上见谅。”
罗爵摇头说,“先生说的哪里话,快快入座!”
早在他来之前,便有宫人准备好了坐席,摆放到了罗倩的位置旁边,他刚一转身,直接看到了罗一,眼睛一眯问,“这少年看着眼生,能到此位,莫不就是现在传闻中的皇孙?”
罗一点了点头,笑说,“老先生,您好,我叫罗一。”
“罗一?”南宫老先生眼睛一眯,似在回想着什么,旋即一笑,说,“原来如此。”
罗一不解问,“老先生笑什么?”
“没什么。”南宫老先生微微摇头,眼见到先前罗倩所弹奏的琴还摆放在那,便是上前抚摸了一下琴弦。
罗爵见状问,“老先生可要弹奏仙音?”
“仙音不敢当……”南宫老先生看了一眼罗倩,笑了笑,旋即坐在了琴椅上,手指搭到琴弦上说,“倩儿平安归来,老夫心中欣喜,只是无他物相赠,便赠一曲琴音罢了。”
罗倩急忙行礼,激动地说,“多谢师父!”
便等罗倩回座,在众人期待下,琴音缓缓而起。
眼看到众人神色平静,罗一便是皱了皱眉,虽说自己不懂这些文雅之时,但好坏还是能听的出来的。
这琴音单调乏味不说,音与音的衔接处也十分强硬,就像是好端端的一碗饭里突然出现了米虫一般。
他正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忽然一声鸣响,那抚琴的老者身影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端坐在那里的人。
等他看清之后,鼻头顿时一酸,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人,可终是理性占了上风。
能够破除幻术的就只有精神的力量。
当即运转魂力,可就当他以为那人影会消散之时,却是毫无变化。
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坐在原地,祈求那琴音能够停下这虚幻的一切。
他看着那万分熟悉的身影,只怕会一个忍不住,所有的事情都会前功尽弃。
紧紧闭上了双眼,哪怕是一片漆黑,可那个人的身影依然清晰映在眼前。
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在心底唤响了那个人。
“老爷子……爷爷……你在哪里啊?你现在……还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