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九月十三日
一阵秋风从脚下扫过，让衣衫褴褛的老王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条步行街是他工作的主要片区，所谓的工作就是乔装乞丐，行乞诈骗。
他每天扮演成不同身份的残疾人，来换取人们的同情以此来达到他要钱的目的。他扮演的角色数不胜数，有瘫痪的，有断胳膊断腿的。 不过现在的人都聪明很多，给钱的越来越少，扮乞丐也不是很赚钱了。
这让老王头可是愁坏了，想着是不是换一个地方接着要钱。直到昨天碰见一个女人直接给了100元大钞， 这可是让他乐的合不拢嘴并暗暗想着还是有傻子的。
今天老王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残疾的老人，黝黑的脸蛋上挂着廉价的胡子， 眼皮下垂，摆出一副卑微的姿态。 他破衣烂衫地趴在一辆破旧平板车上，双腿被麻袋裹了起来， 他双手用力划着地面，平板车缓慢地向前滑去。身前只有几枚硬币的铁皮盒子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
“好人一生平安，施舍一下吧。”老王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微弱的声音，眼睛却躲在额前的头发后面看着来往的行人。入秋以后天气渐渐凉了，每个人都形色匆匆，似乎没人注意到他这可怜的“乞丐”。
就在老王头以为他今天又没收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的方向走来。他眼里瞬间有了色彩，快速摆动双臂朝着她的方向滑了过去。
“好人一生平安，施舍一二吧，施舍一二吧！ ”他出现在她的面前，说着和昨天一样的台词， 期待着和昨天一样的结果。 他安静的等着100元，飘落在自己的铁盒子里，可是好久都没有动静。
兰素心斜眼看了看脚边这个要钱的老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厌恶地绕开老头继续朝商场走去。
“给点救命钱吧 ,姑娘。”他眼里噙着泪颤抖着身体，一脸悲怆地说道。
兰素心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慢慢蹲下来，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直勾勾盯着老王头。过了一会，兰素心冷哼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老王头，站起身想要走。
“莫非她认出我来了？”老王头狐疑地想到。
他不由得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没有问题啊。兰素心刚才的举动激起了老王头内心的愤怒，不就是个丫头片子么，我老王行骗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老王头再次滑动平板车，追上兰素心以后直接抱住了她的大腿，嘴里嘟囔着：“姑娘，你好人做到底啊，救救我吧。你就是再踢我两脚也行啊。”他嘹亮悲怆的嗓音回荡在萧条的街道上。
老王头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许多路人的侧目，他们的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拿起了手机开始拍摄。他以为奸计得逞的时候腹部的一阵剧痛让老王直接松开了手臂 。
兰素心恨恨地说道：“昨天给了你一百还不知足。 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么？她穿着过膝长靴一脚又踢了老王头一脚，这一脚似乎并没有缓解兰素心的怒意。
老王头因为剧痛蜷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兰素心见状双手环抱在胸前，轻飘飘地说道“你不是瘫痪么？腿还能动呢？”
接着她用手揪住麻袋用力向后撕扯下来，然后用尖尖的鞋跟直接踹在他的腿上。痛的老王头嗷嗷直叫，他站起身子来，疼痛不停地哈着气。
疼痛中的老王头再次打量着兰素心，略带冰冷的眼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那眼神再次望向他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升起一阵阵恐惧。
这还是那个说着“世间已经很痛苦了，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好人多一些”的女孩吗？
“现的骗子真是越来越多，真是防不胜防。”
“是啊。 你看他好胳膊好腿的，干什么不行 ，非要当个骗子。”
围观的人群中时不发出类似的声音，被当场揭穿的老王头自嘲地笑了笑，昨天就是在这里，暗自嘲笑那个给了我一百块姑娘的人，想必也是这些人吧。他揉着疼痛的双腿像过街老鼠一样在众人的谩骂与指责中灰溜溜地离开。
一家高级服装店内，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您好，欢迎光临，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售货员带着热情的微笑迎了上来。待售货员走到女人面前一看立即回应道：“小姐，是您呢。昨天晚上我还见了您呢。今天来选一件什么样的衣服？”
她没有回应售货员径直走到那件红色卫衣面前，用手指着衣服道：“我要这件。” 她用手轻抚着衣服，冰冷的眼神中有了一抹亮色，脸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好的，我马上去给您拿。” 售货员看了一眼她的身型，转身找了一件大约合适尺码的衣服。
她接过衣服 ，“试衣间在哪？”声音中有压抑不住地欢喜。
售货员朝着左手边指了指，并给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看着她进了试衣间，售货员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同事说，“哎，这人特奇怪，她昨天来过的，死活不买这件红色的，说从来不穿红色。”
“哎呀， 算了啊，只要客人买衣服你管她是什么人呢？” 同事说道。
“也是。可是......”售货员正要说什么被同事捅了捅胳膊，眼睛也看向试衣间的方向。
她从试衣间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意跑到镜子面前，左看看，又看看。像一个刚买了玩具的孩子一般。 她没有回到试衣间，直接兴冲冲的走到柜台面前问道，
“多少钱？”
“八......八百六。”售货员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情绪不定的女人，一时竟然有些结巴。
“九百不用找了。”她从包里拿出9张百元大钞， 递给售货员，便匆匆离开，试衣间换下来衣服竟然也没有要。
“你的钱，还有你的衣服！” 售货员追了出去竟然连她的背景也没有看到。“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嘟囔着回了店内。
“没追到？”同事问。
“是啊，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奇怪，昨天来的时候那个态度，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人。”售货员边整理衣服继续说着，“今天来那叫什么呀，一会不理人，一会又兴奋个不行。摸不透。”
“你管她呢，说不定她来大姨妈了，也说不定她男朋友喜欢红色呢。现在的女孩，恋爱脑多着呢！反正我们赚钱就行了呗。”同事打趣说道。
“咯咯咯，你说的是，反正我赚钱就行了，管她呢！”
下午2点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在思考的夜小雯。
“喂，您好，我是任天。昨晚有没有做噩梦？” 电话那边传来任天温柔的声音。
“我很好，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相信兰小姐肯定把我的噩梦图画了出来，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她才好。 ”她的语气格外轻松，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紧张和惶恐。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我真开心听到你没事。” 任天听完夜小雯的回复如释重负地说道，他扯了扯领带接着问，“兰小姐给你送画了么？”
“还没有呢，画展似乎要在下午5点才结束呢。 那以后应该会联系我吧。” 夜小雯说道。
“任医生，您今天也会过来吗？”夜小雯继续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从今天早上一直没有联系上兰素心小姐，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任天解释道，“如果她晚上到你那里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过去了，我还有一些别的工作需要处理。”
“实不相瞒，我也了打了很多电话，也是都没有打通。既然她答应送画过来，我想她是不会爽约的，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夜小雯内心很焦急地想要看到那副画的样子但是却不想表现的太急切给他人带来困扰。
任天看了看手表又揉了揉太阳穴对夜小雯说，“如果5点之前兰素心可以赶到你那里，我就过去。如果不能，那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吧。”
“好的，您有工作您先忙，再见。”
“再见。”
太阳的余光渐渐散去，夜幕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微凉的秋风夹杂着丝丝寒意吹入了这个城市，夜小雯裹了一件外套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她在等兰素心。
一辆红色高尔夫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此时已经晚上9点，开车的是兰素心，副驾驶上是早已经完成的画作。影影绰绰的光线映在她开车的手上，指尖轻点着方向盘 ，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夜小雯再一次拨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依旧传来“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回复。她把电话扔在沙发上，心情有些烦躁。此时门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咚...咚...咚...”
“夜小姐，我是兰素心，过来送画。” 门外的声音异常平静。
夜小雯立刻向玄关走去，边走边向墙上的钟望去。她有一点不高兴，兰素心来的太晚了，她又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来了。
9点12分，墙上的钟就那么没有预兆地掉了下来。“啪”一声摔在了地板上，时间永远停在了9点12。夜小雯看着钟上的时间，霎时间手脚发凉，她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夜小雯本能地后退几步，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惧。门外的是谁？真的是兰素心吗？这一声声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
“夜小姐，你在里面吗？”兰素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来了。"她是兰素心，给我送画来的，我已经没事了，别自己吓自己。夜小雯咽了咽口水，又裹了裹外套，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打开了门。
门外的兰素心穿着红色卫衣，一双黑色的过膝长靴里面是同样黑色的打底裤。她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兰素心直接把她拨到一边去径直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之后的兰素心丝毫没有任何拘谨，她的视线先后扫过客厅、厨房、阳台、洗手间、卧室最后落在卧室床头柜的相框上。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男人从背后抱着女人，女人双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四目相对，深情无限。
兰素心拿起相框看着，看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双肩微微颤抖，眼泪缓缓从脸颊上滚了下来。
夜小雯看着兰素心这一系列行为，她内心充满了疑惑也有些许不满。她觉得自己的隐私被冒犯，没有被尊重。这还是她昨天见到的兰素心么？还是那个温柔，有礼貌的兰素心么？
考虑到她帮了自己的忙，又看见她拿着自己跟前夫的合照，夜小雯忍下心中的不满，走到她身后试探性的问道： “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兰素心没有说话左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转身回到了客厅，夜小雯随即也跟着出去顺带关上了卧室的门。
出了卧室的兰素心转过身静静地站在夜小雯的对面，此时房间立即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小雯看也同样疑惑地打量着兰素心，当她再次注意到兰素心的穿着之后，不禁瞪大了双眼，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抬起手缓，着兰素心 ：“兰小姐， 你......的衣服...... ”
“我的衣服怎么了？夜小姐。” 兰素心的神态带着一丝玩味，她把缓缓地把手放在肩膀上慢慢地把卫衣的帽子戴到头上说：“你现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像极了你梦中地女孩。"
夜小雯看着此时的兰素心， 身体开始剧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她想大声呼救，发现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
只见兰素心慢慢在夜小雯面前跪下，从茶几上拿起水果刀用刀背割着自己的手腕不断地啜泣道：“我割腕了，割腕了 ，你喜欢我么？ 你喜不喜欢我啊？”
夜小雯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她双目无神地望向兰素心，可是她看不见兰素心的样子，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那顶红色帽子下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更让她恐惧的是眼前的兰素心竟然完美地演绎出了自己的噩梦，她一把夺过兰素心手里的水果刀。
“兰小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把水果刀狠狠地丢在一边，继续喊道，“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吼完她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抓着头发，身体不停地发抖。
“我没有跟你在玩啊？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认认真真的时候你们总是认为我在开玩笑！”她似乎对这句话充满了怨念然后紧接着说道：“当年我认认真真的态度换来的还是你们的随意，可你不知道的时，那次游戏是我用命换来的唯一机会，却被你们恶意对待。”
夜小雯听见兰素心轻飘飘的声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转过头看向兰素心，“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兰素心！”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么？”兰素心缓缓摘下帽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夜小雯。“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夜小雯盯着帽子下那张脸，兰素心的脸跟另一张脸交错重叠地不断出现在她眼前。她双手在自己面前不断挥舞，“走开，走开，不要靠过来！”试图赶走那两张交替出现的脸。
突然，夜小雯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蹬着双腿不断地往后蹭，嘴里不停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此时的兰素心从兜里拿出了几张A4纸，慢慢地爬到夜小雯身边，缓缓展开。 “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
夜小雯一把抢过那些纸，转过身背对着兰素心一页一页地翻着。身后的兰素心看着夜小雯越抖越剧烈的肩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爱莲娜。 ”夜小雯突然转过身抓着兰素心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为什么我不可能是爱莲娜。仅仅因为你不希望我是爱莲娜吗？” 兰素心厌恶地打掉夜小雯抓着她双肩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轻蔑地看着夜小雯。
“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不可能的，不可能。”夜小雯双眼空洞不停地摇着头，她没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爱莲娜喊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要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夜小雯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被爱莲娜搞迷糊了。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记我的游戏规则了么？”爱莲娜双手插兜在夜小雯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她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充满杀气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进夜小雯的心。
夜小雯慌乱地拿起那些纸，眼神迅速扫过纸上的内容，随即她大声喊道 ：“ 喜欢，喜欢你， 我喜欢你。”她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珠，喉咙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爱莲娜在听到答案之后，停下了来回走的脚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她俯身趴到夜小雯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大约过了10多分钟，爱莲娜重新站在了夜小雯对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这十多分钟里，夜小雯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虽然屋内灯火通明，可她却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光明。听完爱莲娜的话之后，她觉得自己被吸入了无边的黑洞。初秋的夜晚算不上寒冷，可她的心却坠入了冰窖。
爱莲娜一直没有开口等待着夜小雯的回复。 少顷，夜小雯长呼了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绝无虚言。”此刻的爱莲娜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随即开口说道：“告诉我吧！”
夜小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摇摇晃晃走进卧室，拿出刚才那张照片，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咖啡独有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客厅。
她端起杯子轻轻地吹着，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开口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半小时后，红色高尔夫从夜小雯住处离开,缓缓驶入公路。路两旁的树枝随着夜晚的凉风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月光的映衬下，黑色的树叶在马路上留下晃动的影子。
冷清的街道泛着阵阵寒意，除了若有若无的汽车鸣笛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凌晨一点，一个身穿睡衣的男子出现在了夜小雯的住处附近， 男子大约1米75左右，身材较为健壮。他僵硬地挪着步子，如同提线木偶一半，被人操控着一步两步慢慢挪进了夜小雯的屋子，接着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大约十几分钟后，这个男人又缓缓挪出了夜小雯的屋子，趁着夜色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