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华宫,楼阁寰宇,随着一众宫人引路,抬眼便看到刻在玉匾上的“祈华宫”三字。
除去大小官员百名,来来回回不断忙碌的宫人也有三百人,可在这玉华宫内却全然不显拥挤,其大小如何自不必说。
从宫门到北长铺了一条金丝黄毯,左右各坐五十朝臣,再往前又单独分了十二个位置,前后各三,分居两旁,是六堂各主的位置。
正北面的主位则是占了一座分成两层的黑色半圆高台,第一层分别放了六个位置,左右各三,再往上便就是罗爵所在的正位了。
龙椅之后横放着一盏扇形屏风,一扇白玉,一扇金丝,公开七档,极为庄重奢华。
罗一站在门前,一边惊叹着眼前的浮华之地,一边由守门的侍卫进行盘查,再之后一宫人上前对他二人说,“皇孙,司徒大人,请随奴才来。”
眼见那浮华之间映入眼中的一张面孔,罗一当下便无心再去欣赏什么,跟在宫人身后,直接向着前方走去。
眼见到了黑台前面,那引路的宫人脚步一停,低着身向右边一指司徒上后边无人的黑色桌案说,“司徒少主,这是您的位置……”
眼见到郭武义、郭常胜一前一后,正好坐在身旁,司徒文矣只是微笑,走到位置直接跪坐下去。
紧接着,那宫人指了指黑台第一层左边的位置对罗一说,“皇孙,您的位置是在最靠外的位置,可千万别坐错了。”
罗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眼见那宫人弯腰而退,与司徒文矣漫不经心式对了一眼后,直接登上了黑台,坐在了最靠外的位置。
一声冷笑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看去,坐在对面的除了罗候,还有两个陌生面孔。
样貌差的不多,都是三四十的年纪,只不过一个身材魁梧健硕,一脸凶恶,罗一推测是罗候的长子罗赫德,而另一个皮骨精瘦,一脸阴沉的便是二子罗莫了。
罗一并不在意他俩是谁发出的冷笑,,任他二人端详着自己窃窃私语,看向自己身旁两个位置都是空的,心想“这应该是世隐和姑姑的位置了,可是他们怎么还不到呢?自己坐在这里感觉怪怪的……”
他往下一看,先是看到了司徒父子,然后目光直接越到了宫门外,“不知晴瑶和小虎现在在做什么……”
“世隐见过皇伯父,两位世叔。”
“嗯,皇孙身体可还安好啊?这么大的风可要当心受凉啊。”
“多谢皇伯父关心,世隐一切都好。”
“嗯……”
不知何时,罗世隐忽然出现在身旁,与罗候说了几句话便无话可说了,直接坐在罗一身边问,“皇兄方才在看什么?”
他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就是在想什么时候开始。”
罗世隐说,“快了,皇爷爷和皇姑姑还在谈话,马上就会过来的。”
罗一点了点头,还不等说话,对面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罗一昨天才有了皇孙的名分,今日你们两个倒是能聊到一起了?”
说话之人正是罗莫,只瞧他一张脸满是狐疑,左右打量着罗一、罗世隐二人,冷笑一声说,“难道真是这血脉相连?怎么我却对这没由来的皇孙看不上半分呢?”
罗世隐沉了一口气,刚想说话,罗一却是笑了一声,说,“这不是巧了,我对您也是看不上半分啊!”
“哦?”罗莫神色不怒反喜,问,“说说看,你是怎么个看不上?”
罗一笑说,“我与世隐虽非同父,可这血亲是真,自然亲近,毕竟我是龙魂亲自验明的正身,又有储君的名分在,而你我却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了,你说是不是?”
“呵呵!说得好!”罗莫看向罗世隐问,“皇孙怎么看呢?”
罗世隐说,“皇兄既已是龙魂正式认可的储君,世隐身为皇弟自当是有所敬重,多做扶持。”
罗莫脸色一沉,抬起酒杯笑说,“那我这个做叔叔的,便就敬你们两个,以后能够情同手足,永远和睦了!”
他说完直接将酒喝干,罗一罗世隐对视一眼,也同样喝下了一杯。
“王上,长公主到!”
随着宫人一声长喝,只见罗爵与罗倩的身影缓缓现出,众人起身跪地,齐声高喝,“微臣拜见王上——!长公主——!”
罗爵落座后,手臂一挥,高声说,“众位爱卿起身吧!”
“谢王上——!”
随着众人起身,罗倩走到了罗一那边的席位,听罗爵说,“今日的宴会主要为长公主回归帝国一事而庆贺,今日不谈君臣,只谈家人,所以众爱卿今日可以随性一些,不必拘泥于礼数。”
说是如此说,可谁又敢随意放肆了,便是高声齐呼“臣等遵旨——!”后便纷纷落座,之后就见数百宫人各自端着精美菜肴放到各人面前。
起初多少有些沉闷,在一众乐师舞姬开始表演之后,气氛才慢慢升温起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私底下互相说起了话。
罗倩端坐在一旁,眼看着罗一神色沉闷,关切的问,“罗一,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罗一眼睛一动,直接说,“不是啊,我就是觉得这些跳舞的还有奏乐的都太过平常了,实在是没意思。”
罗世隐说,“怎么会呢?这些舞者的舞技都是宫内最出众的,难道皇兄见过功力比她们还要高深的舞者?”
罗一摇了摇头说,“这跳舞我倒是不知道什么,看她们也就是甩胳膊转圈圈,我的意思是这弹奏的乐师们都太普通了,弹来弹去的也听不出什么味道来。”
罗爵眉毛一抬,冷哼一笑说,“你还懂乐?”
罗一说,“我哪懂这些,只是以前经常跟着司徒少主一起听,有所体会就是了。”
“有所体会……”罗爵看着他眼眸沉沉,笑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体会出些什么了?”
他便是肩头一耸,神色瞬间低沉起来,“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终是六亲缘薄啊!”
这忽然的叹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罗爵更是眯起眼说,“你是在怪罪孤,没能给予你该有的亲情?”
不说此刻许多官员脸色如何,那之前愿意称他一声皇孙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反而是罗候一家三人,皆是嘲冷一笑,旋即便低头吃着面前的菜肴。
黑台下,郭武义看了身边面色无变的司徒上,冷笑了一声直接喝起了酒,而他身后的郭常胜则是对着司徒文矣嘲笑说,“这就是你们司徒家培养出来的皇孙?”
司徒文矣哀愁的叹下一口气,看着他无奈一笑说,“这孩子打小就缺了家人疼爱,让郭二将军见笑了。”
罗世隐眼眸一沉,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见王上脸色阴沉,便低声对他说,“兄长,你这是?”
罗一不理他,继续说,“可不是!今天皇爷爷说只为姑姑一人举办的盛会,可我不也是与姑姑一同回归的皇室,皇爷爷就算只疼爱姑姑一人,也不该冷落了我啊,好歹我也是皇爷爷亲封的储君不是?总要给一些面子的嘛。”
罗爵冷哼一声说,“你还知道,你被封了储君?可是忘记了当日你在殿堂之上的承诺了?”
罗一眉毛高高抬起,倒吸了一口气后抱怨说,“立下了生死状嘛,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
罗爵拾起金筷,翻弄着盆中的菜,冷声说,“既然清楚,就莫要多言,难道是嫌这菜量太少,非要搬一头猪来才能堵住你的嘴?”
“皇爷爷,你怎么这样说我啊?”罗一不满的说,却是不管罗爵接下来有什么反应,直接对一脸无奈的罗倩说,“皇爷爷不疼我,姑姑呢?难道和皇爷爷一样也不待见我?”
罗倩怔了一下,赶紧说,“你这孩子,净会胡说,姑姑自然是疼惜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姑姑帮你和皇爷爷要。”
“就知道姑姑最好了!”罗一眉眼一笑,说,“其实,也用不上皇爷爷给什么,只是想让姑姑做一件事。”
罗倩不解问,“什么事?你说。”
“其实,我听文矣说,姑姑曾在文宗学过琴,是不是这样?”见她点头,紧接着说,“我想让姑姑做的就是这件事。”
罗倩眼眸一动,笑说,“原来你是想听姑姑弹琴啊。”
罗一猛点了几下头,“对,就是这样。”
罗倩无奈,直接说,“你想听直接与我说就是了,何苦还要挖苦父王,惹他不悦呢?”
眼见到罗爵脸色难看,他便是伏在罗倩耳旁低声说,“他对我确实不怎么样嘛。”
罗世隐夹在中间,属实不知道该不该笑。
“你啊!”罗倩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旋即低下头说,“可我十八年未碰过琴,昨日虽然弹过,可技法已然生疏了许多,还是不要献丑的好,罗一,若是你想听,等今日宴会结束,我私下弹与你听可好?”
罗一当即摇了摇头说,“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为姑姑你举办的,就是要现在弹才合适啊。”
眼见罗倩又要推脱,罗一急忙呼喝身边的宫人说,“还不快去拿琴?”
“这……”那宫人看向罗爵,但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低声说了句“是……”之后便离开了。
罗倩看向罗爵,面色紧张说,“父王,我的琴艺……”
罗爵抬了一下头说,“罗一虽然是胡来了一些,但话也说得没错,况且昨日孤听的时候,并不觉得你的琴艺有何不妥之处,弹吧。”
罗倩起身,松了一口气,便是似有埋怨一般看着罗一,见他鬼笑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被逗笑,便看着几名宫人先后拿来琴案座椅与一把古琴,摆放在中间的位置。
她看向众多官员,轻声说,“倩儿十八年未触碰过琴艺,今日便只弹一曲,若有弹错之处,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说罢,她便直接端坐在琴椅上,指一动,弦音如深谷溪水般鸣动作响,清扬婉转间弦音连绵,似鼓动,似打泉,一起一伏皆都恰到好处,无一丝杂,无一丝乱,不可不谓是妙曲仙音。
一曲奏罢,不知痴迷了多少人的心弦,纷纷叫好夸赞,无一人说出半个差字,几个通晓音律的官员更是高谈阔论起来。
“如此琴音,实在妙哉,倩公主不愧师出南宫老先生,离琴十八年竟还能弹出如此之乐!”
“若真要说,这世上也恐怕只有南宫老先生一人可评论此曲!”
“可惜啊,南宫老先生不日之前就离开了帝都,若是今日在此,能够为那琴曲再指点一二……”
众人议论间,司徒文矣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谁说南宫老先生已经离开帝都了!”
一句话,直接惊动了在场众人。
尤其是郭常胜,面对着罗候与郭武义的眼神,此刻已是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他万万想不到,罗一先前所有的娇嗔行为,竟都是置他于危地的刀刃!
“姑姑,你琴弹得这么好,还一直藏着真是太让小一我伤心了……”
眼看着罗一眼中闪过的笑意,郭常胜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