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水顺着罗一的面庞落入盆中,他看着水面涟漪平静后所映出自己的倒影,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好看归好看,就是没什么用……”
他嘀咕着,用挂在肩头上的毛巾擦干了脸之后又沉思了起来。
“文矣虽然说文宗可以成为助力,但是他们也只能帮助断后,许多事情还是要自己做才行……”
他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不断摆弄黑玉的小虎,无奈叹下了一口气,心想,“早知道就不提议让罗候一起跟着了,这样的话直接带小虎和晴瑶一起去西国,说不定在路上也能找到晴瑶要找的人……”
“西国……”
他放下毛巾,直接躺到床上,随手将小虎抱在怀里,将它抬在眼前,看到那黑玉便是摇了摇头,将它按在胸前后想,“不能总是麻烦文矣他们,我也必须要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该如何做呢?”
灭了灯后,换掉了衣服便就直接躺在床上,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可每次都是开头觉得挺好,可还不等这个头落下就戛然而止了。
“哎呀,我这个笨脑子,怎么老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他忍不住抱怨了自己一声,在床上辗转反侧。
回想今日也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朝堂之争,在王宫里走了一遭,又是北冥珑,再然后就是晴瑶和小虎真身的事情,这一日竟前后去了浮云楼两次,虽说傍晚时刻确实与晴瑶共度了一小段轻松地时光,之后却差点和司徒文矣产生冲突。
“这一天也真是够累的了……”
他无奈苦笑了一声,又是黯然的叹下了一口气,心想,“今后怕是更难有清闲的时候了……”
疲累蔓延至全身,空气仿佛有了重量一般压着他的身躯,他便是直接闭上了双眼,直接睡下了。
……
“罗!一!”
罗一惊醒了过来,是被脑海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惊醒的。
从心底里透出的阴冷与厌恶,瞬间唤醒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就连灵魂也忍不住的颤抖了几分。
“嘶——!”
脑中那一瞬的刺痛感提醒他这还是在现实中,他回过神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盘膝而坐,运转精神力想要进入精神世界,却是无疾而终。
他紧皱着眉头说,“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你又出来了!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一,你起来了吗?”
是司徒文矣的声音,罗一吞咽了一下喉咙,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文矣,我刚起。”
便见房门轻开,他走进屋内,看着罗一的样子好奇问,“小一,你在修炼魂力?”
罗一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是盘膝的状态,便将两腿放下,边穿鞋边说,“是啊,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修炼了一下。”
“天气好……”司徒文矣看着他说,“今天外面是阴天……”
“啊?”罗一看了一眼门外,天色确实不怎么明朗,眼皮一眨回身一探不见小虎便说,“小虎一大早的就跑出去了,我还以为天气好呢,原来天气不好啊,哈哈!”
司徒文矣说,“小虎和晴瑶姑娘吃过早饭之后就出去了。”
“是这样啊……”罗一干笑了两声,看着他心想,“越说越乱了,干脆什么都不说得好。”
司徒文矣以为他可能是为边关一事紧张,也没在意,开口说,“进来吧。”
只见两名丫鬟,各托着衣衫走了进来,罗一疑惑问,“这衣服是?”
司徒文矣说,“你忘记了?今天是王上为倩公主专门开设的宴会,你身为皇孙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罗一点了点头,刚要伸手去拿衣服,却被司徒文矣制止住,“你别动,让她们给你穿。”
“她们?”罗一看着那两个容貌标志的小姑娘,当即便摇了摇头,急忙说,“文矣,我哪有那么娇气?衣服我自己就能穿的,不用别人帮我。”
司徒文矣淡淡一笑,从放着衣服的托盘上捡起一块白玉说,“那你知道这玉佩应该别在什么地方吗?”
罗一眼睛一眨,直接说,“腰上吧,我看你的就是挂在腰上的。”
“腰上的哪个位置呢?”见他语塞,司徒文矣又捏起一块绣着暗纹的黑布边角处说,“这腰带你可知如何系?正反又是哪里?”
“啊这……”罗一不解问,“不过就是吃个饭,要这么麻烦的吗?”
司徒文矣无奈一笑,刚放下那腰带,眼眸一顿,旋即问他,“对了,小一,今天我看见小虎身上戴了一块黑石,样子很是别致,可是你买的?”
罗一一怔,然后笑了几声说,“是晴瑶买的,是昨天晚上在市集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
“哦?”司徒文矣眉毛一抬说,“我看那黑石隐隐有光华流动,应该不是寻常之物,市集上虽然也偶尔会出一些稀奇的物件,但这黑石应该是不会有的。”
罗一心中一虚,挠了挠头说,“这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她运气好也说不定呢?”
“是吗?”
见他思索着什么,便推了他一下急忙说,“文矣,你先出去吧,等她们……给我穿好衣服我就出去了,不是还要去王宫嘛。”
司徒文矣笑了一下,便向门外走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皇孙,你的手别乱动啊……”
“不是,你抓着我的手,我不知道该往哪伸了……”
“皇孙,把手伸直就好了……”
“这样?”
“不是往前伸,是直着伸……”
“啊?哈哈哈,别动别动,你碰到我腋下了……”
“对不起,皇孙,奴婢不是故意的……”
“哎呦,哈哈哈,你又碰到我脖子了……”
“皇孙,都说了让你别乱动啊……”
“你怎么动我裤子啊?”
……
司徒文矣站在门外,即便是不看,听到这番对话也能想象出屋内大概是个什么情景,当下不禁无奈一笑。
当下无事,便将浮云楼一早送过来的信件打开看了一遍,上面写下了以下这一番对话。
“老先生,方才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难怪敢口出狂言,原来是懂得琴语,看你年纪不大,琴艺倒还真有些修为,找老夫有何贵干?”
“老先生谬赞了,并非是我,而是与我一起来的司徒公子。”
“司徒文矣?找老夫何干?”
“司徒公子托我向老先生确认,是否是被郭家囚禁于此。”
“不错,这又如何?”
“若是老先生愿意以文宗之力相助皇孙解救那五万的士兵,他愿助您脱困。”
“我若不愿呢?”
“司徒公子说,若是不愿也不强求,他仍会助您脱困,只是还希望您可以多少借一些力,此举不止为皇孙,也是为了那五万的士兵。”
“如此,我可以答允,只是若对我文宗有损,即便是他将老夫救出去,我也不会承诺他什么,还是让他当面与我说吧。”
……
司徒文矣看到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便知道文宗一事基本上已经落实了,西国的地图有浮云楼,而要确认那被关押在西国境内的两批士兵则要借助依瑞安所给的红色蝴蝶了。
剩下的就只有要思考如何将那两万人成功带离西国。
所有的事情都放在门后,而现在只欠缺这样的一把能够开启大门的钥匙,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于这一环。
而这无疑是最难的一点,容不得半分差错,否则钥匙便会断裂在其中,这扇门将永远无法开启。
但能够铸造这把钥匙的所有,他却是看不到的。
门,轻声开了。
眼见到罗一虽是一身华丽,神色里却是数不尽的黯淡,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难一般。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但见到罗一眼里满是怨气,便收起笑容说,“从未见过你如此装扮过,还真是不太习惯。”
罗一长叹了一口气,试着挥了挥胳膊,这轻薄恍若无物的锦衣华服,完全不如自己以前穿的粗布麻衫舒服,便无奈说,“我以后,不会天天要穿这样的衣服吧?”
司徒文矣笑说,“当然,你是皇孙啊,自然要穿的得体大方的。”
罗一有苦说不出,苦叹一声,垂头直接向庭院外走去,二人并在一起,说了些宴会上忌讳的一些事情,转眼便登上了马车。
眼见只有自己二人,罗一好奇问,“叔叔伯母呢?”
“父亲是律法堂之主,理应提前赶到,所以提早便进宫了,母亲她听说城内的几件药铺有新进的药材,就去了看了。”
路途中,司徒文矣和他说了一些事情,这不禁让罗一想到自己在入朝堂与罗候对峙之前,也是司徒文矣给自己出了不少主意。
准确的来说,是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罗一这才发现,原来现在对司徒文矣已经远远不是感激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反而是愧疚更多一些。
司徒文矣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与他交代完之后便沉思罗候一方会如何出招,每想到一个可能性便为其想出一个解决之法。
很快,马车便到了王宫门前,随着下人一声“到了。”他二人便齐齐下了马车,眼见到周围有许多人都穿着官服,他们两个反倒是最显眼的。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打量过后便无视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到他面前喊他一声皇孙的。
不说罗一本身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就算是知道,对于那些忽略自然不再乎
眼看着众多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罗一问,“文矣,我们是要走这边吗?”
司徒文矣向他一拜,重声说,“正是这个方向,皇孙!”
这突然的高声让罗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刚想问他“你在干嘛?”却见几个人走过之后,又来了两个年级稍大的官员到他面前微微行礼说了句,“见过皇孙。”
罗一哪里受得了这个,见他二人外貌也该有古稀年岁,对着自己弯腰拜见的,便伸出手想要扶一把,刚想说一句“受不起。”那二人一个倒退步,起身便直接走了。
眼看他们的背影,罗一眼皮一跳,干咽了一口口水,见司徒文矣还在拜着,急忙想叫他起来,可又来了几个人对他说,“拜见皇孙。”
他点了点头,不客气这三个字直接吞到了肚子里,而后的又来了几位也同他们一样,说完话,行完礼,便直接后退一步离开了。
陆陆续续,人也少了,罗一便是无奈的看着司徒文矣说,“人都快走光了,文矣你这样不累吗?”
司徒文矣直起身,淡淡一笑说,“小一,你要记得那些与你说过拜见皇孙的人,他们都将会是你日后的助力,而那些没和你说一句拜见皇孙的,都会是你未来的阻碍。”
罗一深深地看他一眼,又瞧了瞧那些已经远去的大臣们,忽然心里一紧,就听司徒文矣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眼见到他的身影从眼前划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目光正好注视到了那通往殿堂的长梯上。
他没想过自己要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但是即入此局,便再无回头之路。
只叹日后,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