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她不是一个人
书名:月亮回家 作者:陆生 本章字数:6212字 发布时间:2020-11-24

七十、她不是一个人

明添的态度让明深有些意外,他跟着儿子进了房间,明添自己拿起本童书翻看,不理会明深。明深将儿子抱起来,问:“你在生爸爸的气?”

明添别过脸,这生气的样子简直跟支浅一模一样。

“是不是觉得爸爸很没用,没有把妈妈照顾好?”

明添没说话,表情却在表示肯定。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明添说:“我希望妈妈能开心。”

明深说:“我也希望妈妈能开心!”

“可是妈妈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因为你!”明添稚气的脸上满是正气。

“我一定会让妈妈开心。”

明添不说话,显然是半信半疑。

明深白天抽空装了电话追踪器,一到晚上就守在儿子身边,支浅果然打电话给儿子,丁怡在一旁问支浅在哪儿,支浅说只是随意走走,不固定在哪里。明深用眼神恳求儿子把电话给他,他才张口喊了声“小月”,支浅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因为时间短,根本来不及追踪到支浅的位置。

明深万分沮丧地回到房内,明添看着爸爸离开,默默地关上自己的房门,悄悄打电话给妈妈,明深完全不知道娘俩在他隔壁聊了好长时间。

又到晚上,明深叮嘱儿子跟妈妈多聊一会儿,他不再要求接电话了,而是恳求儿子开免提。明添皱着眉头看着爸爸,很不情愿,丁怡在一旁帮忙说情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听见支浅清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紧紧贴着儿子,生怕漏掉一点点支浅的声音。支浅问儿子近期在幼儿园学了什么,看了什么书,有没有练字,有没有带小朋友回家玩,太爷爷身体好不好,爷爷奶奶怎么样,新牙齿有没有全长出来。都是她平时在家跟儿子重复说过的话。

明添一一回答着妈妈,问妈妈在哪里,支浅说她在一个很美的地方,看着天上的星星就能看见小添的笑脸。明添说他新学了一首歌,要唱给妈妈听,支浅听着,轻轻地跟着儿子一起唱起来。明深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支浅听见自己的声音会挂电话。

因为电话时间足够长,明深确定了支浅的行踪,立刻驱车前往,明添看见爸爸的车子风驰电掣地离开,悄悄回房打电话告诉妈妈。明深出了门,觉得等自己赶到那里,可能已经是第二天,支浅说不定已经离开了,拿出手机搜了搜,居然有航班到达支浅所在地附近,大喜。可是,当明深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支浅还是离开了,民宿的主人告诉他支浅刚刚跟一个男人一起退了房,离开了。

“他们俩人开的一间房?”

“不是,是两间房。不过,是一起来,也是一起走的。”

“那个男人叫什么?”

“这个我们不能说。”

明深跑出门外,外面黑黝黝的,他拨打支浅的电话,支浅不接,他就一直打。支浅关机了,他又跑回民宿,在支浅住过的房间里住了下来。房间里刚刚打扫过,支浅什么也没留下,只是空气中依稀有熟悉的香味。明深不相信支浅会随便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没有再去前台追问是谁跟支浅在一起。他躺在床上,想着他这么快赶来为什么支浅会在他前面退房,大概是儿子通风报信!全家没有人帮他,他混得太没人缘了!支浅去了哪里呢?

支浅就在民宿外面。

支浅那天听见明深离开,立刻也离开了。她拒绝告诉所有人她去哪里,也不肯有人跟着她,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心里憋得慌,看见明深以及跟明深有关的东西就会伤心烦躁,一心想避开。浑浑噩噩拖着行李箱出来,独自坐车去了火车站。去老家明深肯定会找过去的,但自己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就想着随便坐火车去个地方住下再说。

支浅站在购票大厅张望着,犹豫着买去哪儿的票,没想到碰到送朋友的李林森,李林森看见她气色不好,又是一个人,未免好奇。老七那么宝贝老婆,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出来?忍不住就过来关心了一下。支浅本想不搭理,心里不痛快,就有点豁出去,说自己想一个人去旅游。李林森立刻就明白小俩口吵架了,八成支浅是偷偷跑出来的。就问支浅:“弟妹打算去哪里?”

支浅脱口而出:“去草原!”那是她和支敬衡打算想去的地方,一直也没有去成。

“哪个草原?”

支浅愣住,当年她和支敬衡也就商量到去草原玩玩,至于去哪个草原还没来得及多考虑,明深就出现了。

见支浅这样,李林森越发肯定俩人闹矛盾了,他才不相信明深会让支浅一个孕妇在外面乱跑。遂打电话给明深,支浅看着李林森打电话给明深,知道李林森想告诉明深自己在哪里,并没有阻止,不出她所料,明深没有接李林森的电话。

李林森又准备发信息给明深,支浅开口道:“别告诉他!”李林森放下电话,很是犹豫,支浅为明深挡刀情景又出现在他眼前,她分明很爱明深,为何要躲着明深?

“别告诉他。”支浅又重复一遍。

李林森把手机收起来,心念一动,这也许是老天给他的最好的赎罪的机会,于是建议,他反正最近闲得长草了,可以开车送支浅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最起码,有他在,支浅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支浅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没有遇到李林森前,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全问题,李林森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安全问题还是很重要的。李林森既然会打电话给明深,就没想害她。假如李林森还是想于她不利,她觉得自己反正也够烦的了,索性冒险一次。

离开S城后,支浅想起来自己为了躲避明深,把手机留在家里了,可她还要跟儿子联系呢,就让李林森找个地方让她买个手机。付款时,李林森拦住她,“我来付吧!”

支浅没客气,李林森还以为支浅会推辞,支浅这样就接受了,他反而好奇,不过也不好意思问。

“你不是觉得苏雯利做得不对吗?让你花点钱买心安。”支浅直接说。

“这样啊!”李林森不免讪讪。

“我花了钱明深就会知道我在哪里。”见李林森面有尴尬,支浅补充。

“你说得对!”李林森还担心路上交流有障碍,这下放心了。

白天,李林森开车带着支浅在沿途的景区逗留遛达,晚上就早早找地方休息。最初两天,支浅不怎么说话,李林森也不多说话。支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吃饭住宿他也尽可能挑清净优雅的。

第三天,他们选了一家民宿,登记住宿时,看他们要开两间房,负责登记的是个中年女人,问夫妻俩为什么要开两间房,多浪费。支浅也不解释,李林森只好解释说他们不是夫妻。中年女人暧昧地笑笑,没有再问,李林森瞥了一眼支浅,支浅一脸坦然,李林森也就不再多虑。

晚上,跟儿子聊天时,支浅感觉到明深就在旁边听,她总是觉得自己听到了明深的呼吸声。可是明深什么都没说,从头到尾她都没听见明深说一句话,心里未免失望,坐在窗前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心理,是她自己躲出来的,是她自己不听明深的电话,也是她想听见他的声音。

明添打电话来,支浅心里一阵惊喜,以为是明深打来,结果是儿子通风报信,明深知道她在哪里追过来了。她搜了一下她离S城的距离,都开了三天了,他们距离S城的家才不到五百公里,他们这是在围着S城绕圈儿呢!不过,这么远,这么晚,明深现在就追过来,她若是不想见他,又要换地方住了。

支浅去敲李林森的门,李林森听说明深过来,问支浅,“你是等他还是躲他?”

“继续躲!”支浅答。

李林森于是拿着电话开始在附近找房,支浅就回房收行李。行李收好,李林森来告诉她地方找到了。

支浅让李林森住下,说:“坐一会儿吧,我看他多久能到!等他到了我们再离开。”

是想见明深吧!李林森微笑,不说穿。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生气吧!”支浅反正也睡不着了,她知道自己是想见明深的,就偷偷见一眼。反正明深到这里需要很长时间,不防就聊聊天吧!

李林森听说后笑了。告诉支浅,明深真的跟颜嫣什么事都没有。当年颜嫣第一次见到明深就对明深有好感,挺喜欢明深的,但因为明深很少回明家,明家俩父子又低调得很,所以她不知道明深的家底。她很现实,她想着跟明深谈谈恋爱,顺便再攀上家底儿好的,比如他李林森。但是李林森看穿了,他不喜欢颜嫣。看着老七一直不谈女朋友,当然,也没有男朋友。他们七个人就剩明深还是一张白纸了,觉得要帮明深脱单。就揣掇另外五个人跟明深打赌,只要明深能追到颜嫣,他们六个人集体跟女友分手。免得明深看他们哄女生,总是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他们。

“什么?”支浅觉得不明白,“为什么用看白痴的表情看你们?”

李林森牙痒痒:他一直觉得跟女生在一起不好玩,碍手碍脚,还什么都不会,他不明白跟女生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怎么解释他也不懂,带他去娱乐城,他喝醉了就睡觉,我们谈女人,看黄片,他都很是一幅欠揍的纯洁小男生的模样,我们都以为他喜欢男生,就带他去彩虹吧,试了几次,他也不喜欢!于是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叫他“七和尚”。

明深是这样的吗?支浅微微脸红,她怎么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呢,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情景,没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啊!她一直以为他是经验丰富呢!他很照顾她的感受,让她觉得他们的每一次夫妻生活都是愉快的,满足的,简直欲仙欲死。这个词一跳出来,支浅的脸立刻涨得血一样红。

李林森看出来了,老七的夫妻生活和谐得很,看来他们都弄错了。老七这小子跟在他们后面,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学会了,他只是没遇到喜欢的女人洁身自好而已。

“你知道他怎么追颜嫣的吗?”李林森回忆往事,脸上笑容越发掩饰不住,“其实颜嫣一点都不难追,何况还一直暗示她对老七的好感呢,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有老七自己不知道。晚上我们一起吃完晚饭,示意老七送颜嫣回家,我们另外打了车跟在后面看。老七送颜嫣到楼下,颜嫣邀请他上去玩,他居然邀请颜嫣去网吧打游戏,颜嫣跟他去了,然后,老七就真的在网吧打了一个通宵。”

支浅承认,这样肯定追不到女生,她也不喜欢这样。可明深跟她在一起时,总是黏着她,连电话都不想接,她根本没看到过他打游戏。

“所以,颜嫣认识了他的富商丈夫后立刻就不再跟我们七个人混了。结婚出国去了。他们俩的故事就这么多,明深连颜嫣的手都没有牵过。所以,弟妹,如果为这件事生气,你就不必了。”

支浅犹疑了一下,把颜嫣迷晕明深,拍了视频的事情告诉了李林森。

李林森听了,沉思片刻。告诉支浅:我只能确定老七不是乱来的人,他要是个随便的人,早就跟我们一样有很多个前女友了。但是被迷晕会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颜嫣心眼很多,我们当时都看得出来,所以她才没法进入我们这个圈子。老七对她肯定没想法,但是颜嫣会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支浅一听,难过得不行,她也是这样想的呀,她是信任明深的,但是她不信任颜嫣。

这时李林森的电话响了,支浅示意他尽管接。

李林森听着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一直不说话,一直到挂电话才说了句:“继续跟着,看紧一点。”

支浅问:“你派人跟着苏雯利?”

李林森挑眉:果然瞒不过你。

“我们到车上去等吧!”支浅提议。

李林森就去退了房,回到车上,就看见明深从出租车上下来。俩人同时怔住,怎么这么快?支浅喃喃自语:“他这是飞过来的吗?”

李林森一听,查看航班,抽着气说:“他运气好,他真的是飞过来的。恰好附近有机场,也恰好有航班。”

支浅眼巴巴地看着明深失望地从民宿出来,孤单地身影格外可怜。她听见手机响,看来他从儿子那里知道她的新手机号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打,支浅狠心关了手机。她看见明深又进了民宿,一直没出来。李林森说:“他不会住你住过的房间吧!”

支浅没说话,明深会这么做。

又等了一会儿,明深没有出来,支浅低声说:“我们也走吧!”

次日一早,李林森见支浅精神萎靡,问:“明深可能还没走,要不我们去找他?”

“不用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李林森挑许多小点心,支浅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了一点,一整天都是这样恹恹无神。晚上,李林森挑了一家高档餐厅,支浅仍然提不起劲吃东西,李林森打包了一些饭菜,又买了些水果,陪着支浅回宾馆房间。支浅看看时间,打起精神,她要打电话给儿子。

明深早就回到S城,吃了晚饭就跟在儿子后面,目前,支浅只肯跟儿子联系。虽然儿子不太想搭理他,小眼神里有很多不满。明深知道儿子是在怪他惹妈妈生气,他告诉儿子,妈妈肚子里有一个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让她先回家住着,如果她不想看见爸爸,他可以离开。

支浅再打电话来的时候,明添就担心地问妈妈,妈妈这样带着妹妹在外面是不是很辛苦?

支浅柔声告诉明添,她不是一个人,有人会照顾她,所以,小添放心,小妹妹出生一定会让明添第一个看到。

明深又气又急,支浅竟然真的不是一个人,是谁跟她在一起?他还以为小旅馆的人就那么说说,难道又是那几个惦记她的前男友?还有,什么是生下妹妹给小添第一个看?不应该他第一个看吗?他不知道明添的存在,错过了这个孩子的成长,难道女儿的成长他还要错过?她这是打算一直不回来吗?

明家兴和丁怡也都觉得支浅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太危险,明深提醒他们,到目前为止,查不到支浅的任何消费记录,这正常吗?她可是一个孕妇,舍不得花钱,影响身体,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明老爷子听说后,也觉得同意支浅出去散心是个错误,但是,总得给时间让支浅消消气吧,就让明深再等几天。

打完电话,支浅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想动,她能感觉到明深在儿子旁边听电话,所以她不跟儿子视频。李林森也坐到窗前,两人各怀心思,看着窗外。半天,李林森说:“弟妹,吃点儿东西吧,你要为孩子着想!你被雯利折磨成那样都那么顽强,现在更不能放弃了。”

支浅接过李林森递过来的饭菜,孩子总没有错,但是,想到颜嫣也有明深的孩子,心就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老七这个人,不是我们七剑客里最聪明的,但是却总是能把事情做的最好。”

“七剑客?”支浅是第一次听。

“老七一定没有跟你说过,有一段时间我们都迷恋金庸,就给我们七个人的组合起了个名字,后来长大了,觉得很幼稚,就不再提起了。”

“老七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情吗?”

“不怎么说。”支浅只是从丁怡那里听说过一些,但是丁怡说得很含糊,似乎不怎么想提明深小时候的事情,不像别的妈妈提起孩子小时候的事情总是说得不想停下来。

“老七只要迷上一件事情,就要把这件事情做彻底。比如下棋吧,大家就下着玩玩,他最初一点也不会,但是他会捧着棋盘整日整夜的琢磨,直到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打个游戏吧,他一定要打通关。你能想像一个孩子,三天三夜坐在电脑前不挪窝吗?有一次我们打架输了,相约着报名去学散打复仇,大家本来就是闹着玩的,结果老七把整个武馆打得没有对手。高三的时候,他忽然就开始静心学习,没日没夜的学,本来一直学业平平的他,硬是考得还不错。”

“这么优秀啊!”支浅还是捧场的,她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事,要么不做,做就一定要尽力做好。“这样也很好啊,我也是这样的。”

李林森问号脸。

“初到大学,我不会跳舞,被室友拉去参加活动,像个土包子被他们笑了一晚。于是我就报名去学了。”

“一直学到你比他们跳得都好?”

支浅点头。

 “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李林森瞠目,又说:“不过,老七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嗯?”支浅赶紧竖起耳朵听,她是真不知道。

“老七这个人,他每次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情,顾得了这个,就会顾不了另外的事情。”

支浅表示不是很懂。

“老七学打篮球,就只能学打篮球,其他事情就会被丢下,不像老五,什么都能兼顾做的不错。”

“这样做事比较专注,也没什么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但容易较真,也容易顾此失彼!”

“我知道,所以他忙着工作才会忘记我吧!”支浅已经听明深解释过很多次了,她不认为这是缺点,她始终觉得,一个人认真做好一件事的样子最迷人。

“忘记你?能说说你和老七的事吗?你们结婚我们真的不知道,弟妹你出现得很突然。”李林森对于明深结婚而他竟然一无所知的事情耿耿于怀。

支浅就把自己和明深一家的关系,怎么认识,闪婚,后来分开五年等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林森。李林森这才知道明深说他和支浅认识很多年是怎么回事,老七真没有撒谎。

李林森听到支浅在三次重要时刻打电话给明深寻求帮助而明深没有接到电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羞惭。

“弟妹,颜嫣和老七的故事真没什么好讲的,他们真没有过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和雯利的事情。也许,最该向你道歉的那个人不是老七,是我。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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