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郑以卓再来时,从不提起那些事情。
张智平和程婉交换来照顾他。
前三天,程斯耀一直在打点滴,手臂上的血管开始红肿,胀痛。
刚开始他麻药劲儿还未过去,清醒点后便感到右臂是湿热的,转头一看是郑以卓正拿着热毛巾给他敷胳膊。
“疼…”程斯耀稍微动了胳膊。
郑以卓拿起毛巾,低头查看血管是否还在发红。
“还在发红。”他又把热毛巾敷在那处。
“怎么了?”
“输液时间过长导致的静脉炎,睡吧,没事。”郑以卓看到程斯耀那一副睁不开的样子说道。
程斯耀没有回话,又闭上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的知道郑以卓出去接水又回来给他热敷。
再有印象就是郑以卓找来主治医生给他拔掉留置针,换上了普通的针头。
这一觉睡的很长,程斯耀梦到一件以前的事。
他十岁左右程婉曾与他和外婆一起逛街。
那时他搀着外婆走在前面,程婉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那是个夏天,他们逛了好久,外婆也走累了,于是他们在凳子上休息。
程斯耀拿出纸巾给外婆擦脸上的汗珠,转头看到程婉坐在凳上没什么动作。他犹豫了下然后将手里的纸巾递给程婉。明显程婉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她拿过攥在手心里小心的给自己擦汗。
很普通不过的一个情景,已然模糊的记忆突然再现。
程斯耀醒来时,看到程婉正在病床边给他捏腿。
他轻轻嗓子,说道:“歇会儿吧,妈……”
最后一个字声音很轻,但程婉听到了,她露出了与梦里一样的局促又略显愉悦的笑容。
她说:“没事,妈不累。”
第三天,他在病房外慢慢的走动,肚子紧绷的厉害,他不敢有大动作。
平常在病房就害怕肚子上的刀口裂开,没想到有一晚睡觉不老实,他直接趴着睡了一晚。
醒来时,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连忙看刀口有没有出血。
和补课那家的主人说了原因,这段时间就不去了。
小孩在微信上闹着要来看他,说要给带鲤鱼汤。
他问为什么要带这么补的汤。
小孩说:“我小姨生妹妹的时候,就喝了这个。”
程斯耀拒绝了他要来慰问的想法,主要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吃。
嘴皮沾点水,这才没有干的开裂。
衣服好几天没换,头发也没洗。程斯耀看着郑以卓时不时来晃悠一下,顿时觉得颜面扫地,恨不得钻到被子里谁也不见。
木森和宋云天天在微信上找他,被他找理由糊弄过去。
程婉坐他旁边吃午饭,那饭香味儿勾人。
程斯耀咽了好几下口水,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妈,就给我吃一口。”
“医生说你不能吃。”程婉这样说着,但是拿着饭盒走到了他床边。
“一点点,我吃三四粒大米。”
程婉想也就一点点应该没什么事,用筷子夹了几粒米想喂给程斯耀。
程斯耀嘴巴都张开了,就等着那几粒米。
这时门打开了,来人是郑以卓。他看到这幕连忙制止程婉,说道:“婉姨,斯耀现在不能吃这些。”
程斯耀想着自己吐出一口浑浊之气,立马就overl了。
“孩子怪可怜的,三四粒米也不行吗?”程婉把筷子放进餐盒里,于心不忍。
“这是对他好。”郑以卓走到病床边,“没吃吧?”他再三确认道。
程斯耀把脸缩进被子里,闷声道:“没。”
“听话点。”
“就不。”程斯耀对着郑以卓做口型,手抓住他的白大褂衣角。
郑以卓装作看不见转过目光,再三与程婉强调注意事项。
程斯耀放开手,钻被子里不理人了。
郑以卓看了一眼程斯耀背对着他的那圆脑袋,这才打开病房门离开。
第四天程斯耀实在是受不了,他偷偷跑出病房,去外面找吃的。
郑以卓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坐在小超市外面啃馍片。
“程斯耀!”郑以卓气势汹汹赶来。
程斯耀见行踪败露,嘴上动嘴不停,反而在加快速度。
“你给我嚼慢点!!!”郑以卓简直要气笑。
“付钱。”程斯耀被带走前,将吃完的包装放到他手上。
郑以卓攥着那个包装袋想把食物从他嘴里抠出来。
超市老板大概知道原委后,连忙说是他自己非要买的,自己可没强买强卖,生怕程斯耀有个好歹讹上他。
万幸并无大碍,只是家里人把他看管的更严了。
出院前一晚,郑以卓刚好值夜班,他便过来陪床。
他们谈了好久。
最后十一点一到,郑以卓让他睡觉,今晚止于此。
程斯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些话。
“哥,我疼。”程斯耀喃喃道。
“哪里疼?”郑以卓紧张起来,他连忙上前。
程斯耀指着自己的胸口,“哥也会吗?”
郑以卓呼吸一滞,颤声说道:“不会。”
程斯耀向前拥住郑以卓,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骗人,那哥为什么要哭?”
郑以卓这才感到脸上一凉,为什么会难过,这不是他希望的样子吗?
程斯耀鼓足勇气吻去那些泪珠,移到那只会说伤人话的嘴唇。
郑以卓没挣脱,可也没其它动作。
他停住,然后离开。
那晚他们身体曾离彼此如此近,但心却离彼此如此远。
郑以卓说,谢谢他曾把一片真心交付于他身上,但他实在是无法接受,心怀歉意。
郑以卓说,他们相差太多,年龄、阅历等等。
郑以卓说,如果他执意选择继续追求,那他将不会认他这个弟弟。
程斯耀说,他又说了什么,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记得最后,他说那就别认了。
既然相见就是折磨,还不如不见。
在郑以卓离开后,程斯耀竟然还有心情想到自己今天擦了身子洗了头,还换了身干净衣服。
抱他的时候,自己身上应该是香喷喷的。
“程斯耀,你可真惨呀。哥哥也没了。”
其实早就应想到的,自己以卵击石,真是自不量力。
人小不也言微吗?想要证明自己,谈何容易。
第二天出院时,程婉和张智平都来了,郑以卓并未来。
他们回了A城。
他对程婉说:“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程婉知道他说的什么事,住院时他俩的气氛她猜到了七八分,“什么时候的事?”
“住院前一个星期。”
“合适的人在后面呢。”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