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了妈妈有外遇以后,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家庭有什么问题,我猜测妈妈也许以前曾经有过相爱的人,嫁给爸爸也许是外婆家的人强迫的。所以她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外婆家的人。但是,我一直觉得爸爸很了不起,身残志坚,从来都不抱怨他的残疾,他走路一拐一拐的样子,也许在别的孩子看来是可笑的,在我眼里却是高大的。因为他,我和妹妹才可以衣食无忧。
“我刚大学毕业,爸爸就要给我买车,还非要买好的,幸好我坚持买了这辆普通的车,不然,我怎么去面对他?他对我这么好,我却是别人的儿子?他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很亲切,他们开玩笑说你和我长得很像,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再见你,我就发现你跟妈妈太像了,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上就是你这个模样。我安慰自己说这是巧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结果偏偏就是事实。那次从S城回来后,我又打电话给妈妈,她直接说我的亲爸爸是支敬衡。
“我觉得爸爸很可怜,一辈子跟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又觉得妈妈也很可怜,她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在我出生前跟爸爸说清楚?你的出现,让我没法再在那个家里呆下去。
“怀卿劝我应该把你当成姐姐。他信任你,为了你指责我,甚至要离开我,我要恳求他,他才会勉强留下,你们在一起他一直都那么开心,可是,我们在一起,他总是皱着眉头,很难展颜一笑,为什么?”
“秋怀卿跟你在一起会有很多压力,他有父母,有妹妹,不一定能接受,自然会有些顾虑,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如果他不想跟你在一起,他会直接拒绝你的。我跟他仅仅是朋友,我们什么也没有。”支浅赶紧解释。
“我该怎么对你?”夏之羽在自言自语,根本没有听支浅在说什么。
“对我?我跟秋怀卿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有喜欢的人,秋怀卿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喜欢我,你能不能别多想。至于我们是姐弟这件事,你可以当作不存在。”
“没有用。”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难道在这里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令人烦恼的世界!”夏之羽忽然转身看着支浅,眼睛异常的明亮,“我们一起离开,从此没有烦恼,没有流言,没有异样的眼光。你说,妈妈和秋怀卿知道我们一起离开会怎么样?”
“他们俩都会很伤心很伤心,爸爸去世,对妈妈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打击,如果我们再离开,妈妈会崩溃的。而你,还是秋怀卿的希望,你难道愿意看着自己爱的人痛苦吗?”
“你说,秋怀卿会为我痛苦?”
“当然,我是他的朋友,他会感到内疚,因为我是被连累的,但是,你会让他痛苦一辈子!”
“那他岂不就能记住我一辈子?”
夏之羽忽然发动了车子,支浅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她抓住夏之羽握着档位杆的手,急急地絮叨:“夏之羽,你别冲动,我还有儿子,他会叫你舅舅,他才四岁,他不能没有妈妈,我跟我老公五年没见,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他再在一起,我还想好好爱他们父子,夏之羽,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夏之羽,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或者你觉得我不该告诉你妈妈的事情,我道歉,我真的可以永远都不会提。你冷静一点,你要想想,秋怀卿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你不在了,他会多么痛苦?或者,假如你不在了,秋怀卿也许会娶一个女孩为妻,生儿育女,从此就忘了你,你这样做就没有价值了。”支浅感觉车子往前移动了一点,说话开始口不择言。她发现自己很想明深和儿子,她一点都不想死。
“你应该好好活着,好好爱着你爱的人,而不是让他在你离开以后去爱别的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们的爸爸妈妈那样痴情,你想想,苏东坡写下了《江城子》来怀念的他的妻子,写得那么深情,他不一样重新娶妻,相爱的人只有在一起才会幸福长久……”
支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紧张的注视着车子在往前缓缓的移动,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脱下脚上的高跟鞋,为了比赛时形象更好一点,她难得穿上了这种细跟的高跟鞋。
“夏之羽,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姐姐,我们都不熟,你凭什么让我和你一起去死?你要让秋怀卿难过,可是我不,我要让我的爱人幸福,我还没有试过自己去争取爱情,我需要一次机会去努力,我不要做一个躲在无人处的灰姑娘,夏之羽,你和秋怀卿还没有在一起,为什么就要放弃?你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别的地方吗?你为什么要抛下他?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欺骗了他!”
“别说了!”夏之羽忽然大吼一声。“之羽!”支浅同时尖叫一声。
但是车子却已失控,向河里缓缓坠落,支浅用鞋跟拼命砸向窗户玻璃。但是,玻璃安然无恙。夏之羽大声说:“开门!”支浅顺着他的声音立刻打开了门,但是刚打开车门车子已经坠落水中,随着耳边的巨响,水花四溅,水也立刻涌了进来。
支浅不会游泳,水很快就漫过了她的身体,水从她的鼻子、口里灌进去,她试图屏住呼吸,但是根本不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脚下一片虚无,肺部似乎要炸开了。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她像遇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去抓,她好像被拖出了车子,水,无边无际的水,从口里、鼻子里灌进去。她很想呼救,却根本没法呼救。她不能呼吸了,她想起她和明深在雨夜把车子开进鱼塘的事情,那时明深会照顾她,虽然下着大雨,又落进水里,但她没有呛一点水。
最近她忌水啊!怎么总是往水里掉啊!她想见明深,哪怕一眼就好!她不要就这样离开,她还想见儿子,儿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没有妈妈!
她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这五年傻乎乎的躲在家乡?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距离明深的世界很遥远,可是自己一直这样躲着,那个世界只有更加遥远,他不走近,为什么自己不尝试走近他?只要明深没有提出跟她分手,她都不该放弃努力,自己一直很介意明深有别的女人,可是,自己在明添长大后不也觉得寂寞吗?现在倒好,如果就此离开这个世界,她再也不能去爱那个男人了!还有小添,没有妈妈的孩子多可怜,自己小时候就没有妈妈,为什么小添也要这样不幸?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支浅提醒自己,“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睛睁不开?”
……
明深和秋怀卿赶到时,夏之羽正在给支浅做急救,支浅躺在地上,软绵绵的,脸色苍白,毫无声息。明深的心就变得冰凉冰凉,他颤抖着跪在支浅身边,握住支浅冰冷的小手。夏之羽让他走开,说支浅还有呼吸,不要影响他抢救,秋怀卿过来想拉走明深,明深却不肯离开。
终于,在夏之羽的专业抢救下,支浅吐出了腹内和咽喉部的一些积水,但是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夏之羽问秋怀卿有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秋怀卿说已经叫了,快到了。夏之羽听了后即刻瘫坐到地上。沙哑着着声音告诉明深:“没事了,她不会有事的!”
明深把支浅搂进怀里,夏之羽喘着气让明深扛起支浅跑动等待救护车来,说这样可以进一步让支浅吐出积水。明深虽然很想揍他,但是救人要紧,他赶紧背起支浅,按照夏之羽说的方法,扛起支浅,让支浅趴在他肩上在原地跑跳,支浅果然又吐出许多水来。支浅模糊中感到了明深的身体的气息,她低声喊:“明深!”
明深大喜,连忙应答:“小月,你醒了?”
“我有没有死?”
“你没有!你没有,你好好活着呢!”
夏之羽让明深放支浅下来,挣扎着起来,他捏着支浅的脉搏听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姐姐!”然后自己昏了过去。
救护车赶到,支浅抓住明深的手,“不要怪夏之羽!”明深点头,跟着上了车。到了医院检查,抢救后,支浅又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到支浅完全苏醒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明深,她示意明深扶她起来,明深小心扶起她,支浅却主动搂住了明深的脖子,送上了自己憔悴的双唇,明深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对于娇妻的香吻当然不会拒绝。这可是她成为他老婆后第一次主动呢,他惊喜地去迎接她的红唇,转眼间就变成了他的恣意索取。
直到门口有人敲门,明深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支浅去开门,秋怀卿站在门口,支浅本来苍白的脸现在却浮着红晕。明深有些不悦的拦在门口,支浅却让秋怀卿进来。
秋怀卿看着支浅,首先道歉:“对不起!”
支浅笑着说:“我没事,之羽怎么样了?”
秋怀卿脸色不太好看,轻声说:“之羽还没有醒,我听护士说你醒了,就来看看。”
“我那天好像听见之羽叫我姐姐了。我没听错吧?”
“没有。”明深和秋怀卿同时回答。
明深不情愿的告诉支浅那天是因为秋怀卿定位夏之羽的手机才找到他们的。
“你们那天为什么会掉进河里?”秋怀卿眉头紧皱,“之羽开车一向很稳重。”
支浅把夏之羽跟她说的话告诉了秋怀卿,说夏之羽有些想不开,求生意志不强,让秋怀卿要想办法唤起夏之羽自己的求生意志。明深在一旁越听脸色越沉,而秋怀卿听了支浅的话后也脸色发白,赶紧离开去看夏之羽。
秋怀卿离开后,明深沉着脸问:“这样你还让我不要怪夏之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淹死?”
“我知道,我那时不是已经醒了么。”
“不行。”明深拿起手机,支浅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打电话。
“你想报警吗?之羽都还没醒呢?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好好的,我也好不了!”
“你答应我不追究的。”支浅抓住明深的手不放。
“我答应你不怪他,没说不追究责任,我还以为是意外,他是故意的,这是谋杀!”
支浅说不出话来,只能紧抓住明深的手不放,但她知道,明深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甩开她。
“夏之羽都肯叫我姐姐了。”僵持了一会儿,支浅哀求道,“他还救了我,可以将功补过的。”
明深站着不动,支浅索性从床上起来,被明深一把按住,“你打着点滴呢!是要去卫生间吗?”
支浅顺势勾住明深的脖子,让自己吊在明深的脖子上,软声撒娇:“不要追究!他是我弟!他叫我姐姐了!”
明深无可奈何地抱着支浅让她躺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闷声道:“不能因为他是你弟弟就这么纵容他,幸好他及时醒悟救了你!不然你让我和小添怎么办?”
支浅依偎进明深怀里,柔声说:“夏之羽一定会想开的,不然他不会救我的。你想,小添有个舅舅疼爱多好!”
明深帮支浅把头发理了理,让支浅躺得更舒服一些。支浅拉着明深的手,问:“小添他们知道了吗?”
明深说没有,他还没想到要告诉家里,支浅点头,让他不要说,说了反而让人担心,反正她也没事了。
“那学校请假了没有啊?”
“秋怀卿请的假。”明深说着准备去拿桌子上的水果。
“你上哪去?”支浅拉着明深的手不松开, “你不许离开这里!”
明深听了又是惊讶又是愉悦,惊讶的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会用命令的语气说话了?愉悦的是他好像很享受被她命令。他点点头,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只是拿点水果给你吃。”
“我不吃,你陪着我。”支浅不松手。明深很意外,这是第一次看到支浅这么黏人。
“要喝水吗?”
“也不要。”
“怕我跑掉吗?”
“我怕你一走我就见不到你。在水里的时候我就想着见你和儿子,我很怕以后见不到你们。我怕我死了,儿子也会一样没有妈妈。”
“你就不想如果没有你,我会也像爸爸那样孤单一辈子吗?”明深觉得喉咙发紧。
“你会吗?”支浅表示怀疑。
“你竟然不信。”明深生气了,他在很认真表达爱意,居然被怀疑了。
“可是我不要你这样,假如我有什么意外,你要好好生活,把孩子带好,找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过好往后的日子。”
“我不喜欢温柔贤惠的女人。”
“那就聪明漂亮的。”
“我也不喜欢聪明漂亮的。”
“那就活泼可爱的。”
“我也不喜欢活泼可爱的。”
“那就善解人意的。”
“我也不喜欢善解人意的。”
“那就霸气侧漏的。”
“我也不喜欢霸气侧漏的。”
“那就美丽善良的。”
“我也不喜欢美丽善良的。”
“那就博学能干的。”
“我也不喜欢博学能干的。”支浅跟着明深一起说完,怒道:“你倒是喜欢什么样的?”她好好的煽情,莫名其妙变成了给他选妃了。
“我喜欢你这样的。”
支浅猝不及防,心里却瞬间甜丝丝的。
“不允许说自己有什么意外。”明深啄了一下支浅的额头,“我也不说。”
明深俯身去吻支浅,支浅闭上眼睛,“嘭!”一声门响,难道又是秋怀卿?明深很不悦的抬眼去看,一看就只好下床,原来是明家兴和丁怡来了。
“哎呀,小浅!怎么受这个罪呀!”丁怡扑到床边,明深扶着支浅坐起来。
“妈,我很好,别担心。”
“你这孩子,还不告诉我们。”丁怡责怪明深,“幸好汪昱告诉你爸。”
汪昱这个叛徒,只是让他去给支浅买个手机,他就泄露“军情”了。
“小浅,有哪里不舒服要说啊!”明家兴也过来表示问候。
“不过是哪里不舒服住院了呀?是不是小深欺负你了?”丁怡问支浅。
嗯?明深和支浅互相看了一眼,明家兴夫妇竟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只是知道支浅在住院。
“妈!”支浅和明深同时开口。明深停住,让支浅说。
“妈,我只是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怎么上来的?”
“嗯,之羽、有人、明深把我拉上来的。”支浅想说夏之羽救了他,又担心丁怡要去看夏之羽,而夏之羽还没醒,醒了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见,万一知道实情明家兴也要追究夏之羽的责任,她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完后,不安地捏着明深的手指,她撒谎了呀!
“你怎么会让小浅掉下河的,你个大男人让小浅受这样的惊吓!”丁怡对明深很不满。
明深头脑里出现了支浅刚才那些形容女人的词语,在想哪一个可以用来形容自己的妈妈,好像都不是很适合。
明家兴的司机这时从外面跑来,拎进来一大堆的东西。明家兴这才牵着丁怡离开:“小浅,好好养身体,我和你妈还有事,先走了,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小深,照顾好小浅!”
明深坐在床沿上,目送明家兴和丁怡离开,支浅小声说:“你不去送送吗?”
明深走过去,关上门,上好保险,回到床边,低头继续,他也不喜欢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