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儿冷哼一声,走向南面第四面镜子。
镜子里的女子神情十分落寞,脸脏得像锅底,衣服破破烂烂的如同拖把布一般。她坐在街角,怀抱着一个崩了口、脏兮兮的瓦碗一动不动,像是静候着什么。与她一同坐在街角的有数十人。
忽然,一位衣着破烂的小男孩从远处跑过来高喊着:“施粥了!施粥了!”
一直如雕像般呆住的众人这时如同被施了法一般,刹时间集体复苏,一个两个都迫不急待地向着东边涌去。
从墙根、树下、巷子里涌出的无数饥 渴的面容;满是补丁、窟窿与泥垢的破布衣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就连蚊蝇也被他们所吸引,时而盘旋时而落在某个浮肿的肢体上。女子被裹在这灰褐色的洪流中,被挤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她只能将瓦碗包在衣服下,紧紧护着,这或许是她目前最大的财产了。
城东一角有一排冒着袅袅炊烟的青砖房,那浓郁的麦香味已经遮掩不住,钻进人鼻孔。从四面八方聚来的难民们陶醉地像狗一样的抽动着鼻子,仿佛多吸几口就能让干瘪的肚皮鼓一些。
一位统领模样的行伍之人站在砖房外边的木台上,拿着几张纸像众人宣读着什么。很多人都饿得不断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但又不得不听他演讲。这统领咬文嚼字的,说的话让人半懂不懂的,大家估计是听得云里雾里的,都在不住都挠头。
好不容易等这统领说完了,士卒们这才把木桶抬出来,并打开桶盖。
“我的天!面条!还有大馒头!”
难民们激动万分,纷纷抢着上前,但被士卒们一喝,冲最前的几人还被士卒踢打,这才乖乖排好队。
难民们每人分得一碗面条,一个馒头,就随意找个地方蹲着吃。女子当然也不例外,她就着面条,咬了一口馒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似的,一脸舒畅。
“娘,你也吃!”“乖,娘不饿,你们吃!”
女子转头望去,只见离她远处,一位大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吃着刚刚发下来的饭食。大娘只分得了一份,所以自己不吃,全让给孩子们。小女孩咬着掰了一半的馒头,突然发现母亲没吃,于是小手举起馒头递到母亲嘴边。
女子神情似有所触动,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眼神都有些迷离,都快飘到天上去了。她回过神来,一咬嘴唇,猛地扒拉了几口面条。
“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分担一些吧!”女子走向大娘,将碗递给对方,还把馒头塞到对方手上。
“馒头我咬了几口,希望你莫要嫌弃。”
“这可如何使得!”
“莫要推迟!”
大娘一手抓着碗,一手捏着馒头,表情有些激动,连忙跪下给女子磕头,还拉着两个孩子一起。
“快,给恩人道谢!”
“不必,快快请起!”
女子坐在大娘一家三口旁边,看着他们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食,女子脸上绽放出如同百合花般的微笑。
“大家都吃好了吧,吃好了可以做事了!”统领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登台高呼,吓了难民们一跳。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动弹的。
见此情景,统领大怒,那擦得锃亮的靴子重重顿在木台上,发来“咚!”的一声,如同爆雷一般,吓了众人一跳。
“吃了我的饭食,就想赖账,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众难民吓得不敢说话,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统领见状,又开始软硬兼施起来:“此次起义,如能顺利攻入和硕衷亲王府,里面的财宝、女人,能拿多少是多少,不必上缴!但我丑话说前头,谁要是出工不出力……”
统领左手一把扯开腰间手枪套扣子,右手一拔枪,一抬手就是一枪。一截婴儿手臂粗细的树枝应声落地,摔在难民们面前。
士卒们开始发放武器,所谓的武器,其实不过就是一根一头削尖的竹杆而已。
大军涌向城北,在一座朱红的大门面前停下。门前有一滩滩血迹,有些血迹还未完全干透。一群士卒早已经守在这里,正紧张地望向大门。见大军前来,脸色先是一喜;但看清来人后又齐齐暗了几分。
竹梯被送来,在士卒的催促下,难民们不情愿地爬上去。第一个难民快要登上墙头之时,墙壁突然开了几个孔洞,接着几支长枪从里刺出来,那人惨叫着摔落。
“给老子上,不准后退,违令都死!”统领暴喝道,难民被迫如同虫蚁一般涌向高墙。很快,有人登上了墙头,并槌绳而下,然而只听到里传来一声惨叫,就没了声息。
“统领大人,不如炮击大门,这样我们就能迅速攻入王府了!”一名看似机灵的难民挤到统领身边献策,没想到回应他的是一颗子弹。
“废话!有炮老子早就攻进去了,还要你们这帮废物来做什么?继续攻,不能停!”
难民们抬来撞木撞破大门,然而大门后却堆了许多巨石,完全阻塞了通路。见此路不通,难民们只好继续爬墙,但这次他们每人都背了一包泥土。难民们搬来门板堵住暗格,然后登上墙头,将泥土向墙内倾倒。
“成了,陷阱全填上了!”有人高呼一声,率先踏入院子内,却不想被一柄长枪刺穿身体。
过了几个小时后,偌大的王府浓烟四起,惊呼声不断。一张张惊恐着张大嘴的扭曲面容横七竖八地交错在一起,地上全是血与折断的刀枪,还有一粒粒黄澄澄的弹壳,被匆忙路过的脚一踢,骨碌地滚到那些已经冰冷而残破的躯体边。
王爷已经自焚了,但世子却被捉住。他像一个女人一般惊叫着,鼻涕与眼泪齐流,一身华贵的袍子都被扯破了。女子路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世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是你?迎春?你这个贱人!是你带他们来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被士卒一枪托打在腮边,牙齿都打掉了几颗,脸也肿了。士卒骂骂咧咧地将他押走。他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含糊不清地骂道:
“贱人!”